27岁布克长名单入围作家萨莉·鲁尼谈性、权力和新作《普通人》

萨莉·鲁尼的新作名叫《普通人》,入围了今年的布克奖长名单,她在采访中也将自己描绘成一个“普通人”。

图片来源:KALPESH LATHIGRA

采访萨莉·鲁尼(Sally Rooney)之前,我观看了她的硬照拍摄过程。她穿着简单的深蓝色锥形裤和浅色上衣,没有佩戴任何首饰。根据指示,她调整不同的姿势,看向不同的方向。她并不是特别享受拍照的过程,最近却拍摄了不少照片。

毫不夸张地说,鲁尼是当下最有名的小说家之一。27岁,她就入选了布克奖长名单(最年轻的提名者仍然是乔恩·麦格雷戈,他在2002年获得提名时年仅26岁)。在各种书评、采访和社交媒体的评论中,她都被称为是千禧一代的代表作家。她的第二本小说《普通人》(Normal People)收获了如潮的好评,一些作家几乎不约而同地推荐了这本小说,Instagram上的读者也迫不及待地分享收到的新书。书中的角色康奈尔在参加一场文学读书会时,也苦涩地提到了这个问题:“所有的书籍最后都变成了某种状态的象征,而所有的作者在某种程度上都参与到了这种营销中。”

坐在位于伦敦市中心的出版社办公室中,鲁尼听到我提出这个问题,笑了笑。“我不知道这本书会不会变成某种状态的象征,因为我看到的回应都很真诚。我可以说,‘如果你没钱买我的书,那就偷一本吧。’但我身处出版行业中,需要依靠版权来赚钱,这让我的话变得格外虚伪。我不是很习惯现在这种把文学与艺术利益化的文化。”

获得布克奖长名单提名是什么感受?“确实很好。我不太确定文学奖的文化是不是好事,但既然现在有各种文学奖,能够被提名认可,还是一件好事。” 鲁尼总是认真思考她的回答。当我们的采访话题变得越广泛抽象后,她似乎兴趣更浓了。22岁时,她就是欧洲最具竞争力的学生辩手。采访前几周,在发表了“小说家在文化中的地位不该如此重要”的言论后,她注销了自己的推特账号。

她备受赞誉的处女作《与朋友对话》(Conversation With Friends)出版于2017年。这部小说背景设定在都柏林,讲述了四个人之间复杂的关系。尼克和梅丽莎是一对有点名气的情侣,二人的职业分别是演员和摄影师。他们遇到了两位来自都柏林圣三一学院的21岁学生——鲍比和弗兰西斯,他们曾经是恋人,现在是最好的朋友。小说以弗兰西斯的视角进行讲述。梅丽莎和鲍比都是外向且有魅力的性格,很快就互相吸引。尼克和弗兰西斯也彼此产生情愫,不可避免却又无法延续。

小说以一场诗歌表演开头,弗兰西斯和鲍比刚刚结束表演,见到了前来拍照的梅丽莎。弗兰西斯欣喜地发现,照片里的她“既无聊又有趣”。“我试着想象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宣传海报上,用衬线字体加粗显示,”弗兰西斯告诉我们,“我要更努力地取悦梅丽莎。”

小说精巧地展现了我们对自己与他人关系的解读和表现,协调了人们之间各种动态关系。弗兰西斯幻想她是“藏在普通人群当中的天才”,但和大多数人一样,她绝望地发现自己也只是个普通人,担心她的欲望太过奇怪,她的弱点太过羞耻。“我把事情看得比其他人都重要,”她担心道。

在鲁尼的第二本小说中,她仍然把重点放在人类关系的微小细节上。和《与朋友对话》一样,繁多的细节也不会让读者觉得冗长:角色会逐渐互相吸引,角色之间的难以预料的联系也会吸引到观众。《普通人》将由BBC改编成电视剧,鲁尼自己担任编剧,凭借电影《房间》获得奥斯卡提名的导演兰尼·阿伯拉罕森(Lenny Abrahamson)执导。阿伯拉罕森在都柏林接受了我的电话采访,他说自己“抓住了机会”来担任导演。“她能够用最简练的语言捕捉到真实生活中的细节,整本小说充满深度和见解,我为此所吸引。她好像真的和这些奇妙的角色在现实中见过面。她能够在姿势或声音的细节中找到一种方式,去探索角色的内在。”

《普通人》讲述的是玛丽安和康奈尔的故事,他们小时候在爱尔兰斯莱戈郡基拉尼的同一所学校上学。康奈尔的母亲为玛丽安居住的大房子打扫卫生,玛丽安和她有暴力倾向的哥哥、冷漠的母亲住在一起。上学的时候他们没有说过话。玛丽安是个叛逆的学生,总是穿着奇怪的鞋子,总是和老师顶嘴。而康奈尔是个好学生,非常在乎其他同学对他的看法。康奈尔“害怕在她身边,因为他发现自己总会举止奇怪,说出言不达意的话来”,但同时,他也“经常幻想自己能用什么样的语言去打动她”。

《普通人》以一个短篇小说《在诊所》(At the Clinic)开头,23岁的康奈尔开车送玛丽安去牙医诊所。“我总是想写20岁刚出头的角色,”鲁尼告诉我,“因为康奈尔和玛丽安以前是同学,这让他们现在的感情有着一种特殊的质感。最后我决定从开头讲述他们之间的故事,按照事件的顺序进行讲述。”

图片来源:Kalpesh Lathigra 

鲁尼1991年出生在梅奥郡的卡斯尔巴,她说这里是“爱尔兰最有读书氛围的地方”。她的母亲经营着当地的莱能郝艺术中心(Linenhall Arts Centre),她的父亲基尔兰在国家电信公司工作。鲁尼是家里的老二,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父母“以社会主义的传统”抚养她长大。她笔下的许多角色会把青少年时期的紧张关系带入成年,但鲁尼自己的经历却并非如此。“小时候,我并不知道如何社交,”她一边回答,一边用手指把玩着绿色扶手椅上的面料,“我不理解社交的意义。”

她在都柏林圣三一学院找到了“生命中最重要的友谊”。在《与朋友对话》的序言中,她专门感谢了两个朋友过去和她进行的对话,她“从中借鉴了很多”。她也感谢了自己的伴侣约翰·普拉斯福卡(John Prasifka),他最近刚刚拿到数学老师资格证,他们在辩论比赛中相识。“那时是我第一次因为概念和政治上的讨论,结识了朋友。” 

鲁尼小说中的爱情总有一种紧张感,这种紧张感因此孕育了她的角色。但有时候,这样的感情似乎让角色们难以承受。她觉得这是健康的感情关系吗? 她思考了一下:“什么是健康的感情呢?这让人际关系听起来像是临床术语,就好像说白细胞数量不对一样。感情中不可能没有痛苦。” 

我们现在的社会对感情中的能力差距越来越敏感,但没有一段感情是没有问题的。“没错,确实没有。”她说。有时候,她觉得现代关于感情的探讨让人失望透顶,也认为像“煤气灯效应”、“感情奴役”这样的名词被滥用了。“我的意思当然不是说‘女性确实应该被感情奴役’,但我们对爱人有着相应的责任。” 

她继续道:“人们从本质上来说都是要依赖他人的。比如,小时候你需要别人来照顾你;成年后,你需要有人为你种植蔬菜、制作衣服。” 她这样的想法是有原因的。我问她是不是一个浪漫主义者,她给出了肯定的答案,但很快讨论起她对建立家庭的需求很可能是因为对父权式大家庭的向往。她解释,感情是必然和力量对比牵扯在一起的。写一本关于感情的小说“要求她注意到权利失衡的细节,同时也要理解,这并不会剥夺爱情本身带来的体验” 。

鲁尼小说中的性爱描写得到了很多赞誉,没有尴尬的色情描绘,但依然捕捉到了性爱的力度。鲁尼在《普通人》中这样写康奈尔和玛丽安:“他喜欢缓慢地深入,直到她呼吸加剧,用手攥住枕头。”玛丽安与其他男人的爱情则是通过暴力激烈的性爱来展现的:“结束后,她的身体就像是一具尸体,她必须要承担这样的沉重和不堪。” 

“我并不是说,那些童年经历了家暴或其他虐待的人,长大后会寻求暴力的情感体验,”鲁尼强调,“我不希望人们觉得我在批评他们。事实上,我不在乎人们对我所写的直男的看法。也许这会引起争议,但直男对女性的暴力已经被主流当作是性爱的一种方式,我并不觉得这是好事。” 

她出版的两本小说中都涉及到了意外怀孕的主题。在《普通人》出版前几个月,爱尔兰投票废除了宪法第八修正案,让堕胎合法化成为可能。鲁尼在《伦敦书评》中也谈到了这个问题。“对于爱尔兰的异性恋女性来说,”她向我解释,“她们必须要出国才能得到安全的生育治疗。这就好像是你视线中一直存在的一个黑点。现在黑点被移除了,我却感觉有点奇怪。” 

鲁尼在接受采访时总把自己描述为一个“无聊的人”,或者是一个“普通人”。但我提出,在她的小说中,和她自己类似的角色总是会觉得自己不正常。“我是支持人们自认为是普通人的,”她说,“我的感情是普通的,我的想法和感受都是普通的。我觉得自己的生活也是普通的,这让我感觉很好。” 

(翻译:李思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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