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终结者2》3D电影的发布，詹姆斯·卡梅隆接受了英国媒体《卫报》的采访，在这次访谈中最具争议的是他对《神奇女侠》的负面评价，他认为“神奇女侠是一个物化的角色形象，我觉得这是一种倒退。”
这一评价引起了《神奇女侠》导演帕蒂·詹金斯的反击：“詹姆斯·卡梅隆没能明白《神奇女侠》是什么，代表什么，对全世界的女性意味着什么，这不惊讶。虽然他是个伟大的电影人，他毕竟不是女人。”作为引发这场口水战的导火索，这场卡梅隆和《卫报》之间的访谈究竟提到了那些内容呢？
詹姆斯·卡梅隆是世界上最成功且最常拍同一风格作品的导演。上一次我采访他的时候，我们结束得不大顺利。那是在2012年，卡梅隆离开他新西兰的牧场，前去贝尔法斯特的泰坦尼克纪念馆宣传《泰坦尼克号》3D电影。如果你觉得，他会因为3D电影已鲜有人问津，所以对飞越整个半球宣传自己14年前的电影不抱热情的话，那你就太不了解詹姆斯·卡梅隆了。
好莱坞不乏狂人导演，但卡梅隆的强迫症仍旧是好莱坞的一段传说：在《阿凡达》片场，要是拍摄团队里有人手机响了，他会很生气，并把当事人的手机钉在墙上。在拍摄《深渊》时，剧组人员都穿着一件T恤，上面印着一行字：“你吓不了我，我是詹姆斯·卡梅隆的人。”
回到上次的采访，他提到了起初想把12年前的电影3D化的想法，语气仿佛在谈一次电影史上最重要的突破。他当时脾气控制得很好，所以我斗胆问了一个我对《泰坦尼克号》一直抱有的疑问：“为什么那块木板那么大，露丝却没让杰克上来，而是让他在冰海中冻死？”他脸上立刻泛起了怒火，说道：“等等，我要去打电话给莎士比亚，问他为什么罗密欧和朱丽叶一定要死！”。你可吓不了我，我可是采访过詹姆斯·卡梅隆的。
这次，我们人在马里布，卡梅隆在他家附近的酒店里接受了我的采访。采访主题又是一部3D化的老电影——《终结者2：审判日》。虽然他看起来跟以前没什么两样——六尺多高的身材，蓬松飘逸的白发，尽显忧郁的眼睛，但不可否认的是，他有点不同了。他不再在屋里来回走动，而是安定地坐在了椅子上，他的握手显得友好，不再是用力紧握。在过去这几年里，他难道，有所改变？
“对，我觉得自己的工作模式更容易被人接受了，”他立刻回答道。“我已经明白，电影是重要的，但生活的质量也很重要。但这个道理我是学来的。我认为，朗·霍华德是那种天生友善的人，我也是天生友善的人，只不过把这本性带到工作中是一个曲线的学习过程。”
我在想，他变得如此容易相处是否得益于婚姻上的稳定。他的现任妻子是在《泰坦尼克号》里扮演孙女的苏茜·爱米斯（Suzy Amis），他俩已经结婚17年了，这也是卡梅隆最长久的一段婚姻。但仅凭此判定的话，你就把卡梅隆这个人想得太简单了。他反而将性情的改变归结于他那卡梅隆独有的原因——多次前去海里探险。因为制作世界上最宏大的电影并没有掏尽他的精力，所以他得以在休闲时间里坐上小型潜艇去探海；2012年，他坐上了自己与工程师团队一同设计的小型潜艇，去到了大洋底部的最深处——马里亚纳海沟，成为独自探访此地的第一人。
卡梅隆也经常会潜水去找泰坦尼克号的失事船只（“次数比任何人都要多，”他说，没有故作谦虚）。而他另一个疯狂的做法就是，与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合作，拍摄不久后可能实现的火星登陆计划。为什么他做的所有事都这么大规模呢？他就不能满足于拍摄一部独立制作的浪漫电影，或是划船钓钓鱼就好呢？
“我会把目光投向那些没有任何人做过的事上。我喜欢找寻那些能做而未做的事情。我已完成的每件事都是基于这个标准上的，每次探险、我们新打造的机器人技术、所有摄像系统还有大洋深处的探访，全都没有例外，”他说。
谈到这，话题就引到了《终结者2》这部我最喜欢的卡梅隆电影上。之所以喜欢，一部分是因为它是我在电影院里看的第一部卡梅隆作品——他的电影必须得在大银幕上看才过瘾。当时看到机器人T-1000（罗伯特·帕特里克 饰）从液态金属变为人类（这是卡梅隆创造的电影技术）的时候，我惊讶地张大了嘴。直到现在，这仍旧是我最珍贵的电影体验。
“太棒了！”他咧着嘴笑了笑，然后接着说，“我们再也做不出《终结者2》那时候带来的轰动效果了，但是我们现在可以给你一个华丽的电影体验。”这种创造“体验”的需求，就是卡梅隆要花费无尽的时间来把他之前电影打造成3D的原因。这种3D技术，也许是上天为了防止他的电影失去让人惊掉下巴的效果而生的，即使在电影上映30年后，老天也要让它魅力重现。然而，虽然他很关注这种特殊需求，但真正让他的电影魅力不减的原因是，他很会讲故事。这也是为什么他的电影这么有趣，有趣到让人觉得迈克尔·贝的电影有点无聊。
没人预料到《终结者》第一部会取得如此轰动的成绩，就其本身而言，这部电影虽有着坚定的悲观主义，但也有着《警探哈里》般的魅力。当开始着手写《终极者2》的时候，卡梅隆知道他要把这部做得更具广泛吸引力，所以他给施瓦辛格在《终结者》第一部中的凶残杀人机器角色，添加了一点喜剧色彩——一位来自未来的机械人，在当下世界有些不知所措，但又为之着迷。
“施瓦辛格一开始很不喜欢这个角色设置，他甚至试图说服我不要这样做！但我说：‘不，这就是我们要做的，其实这很酷。’之后，他慢慢看到了我这个做法的智慧所在，”他说道，语气中带着那种柯南（施瓦辛格在《野蛮人柯南》中扮演的角色）也吓唬不了他的自豪。
正如卡梅隆电影常有的事，《终极者2》当时是他耗资最大的电影作品，花了200万美元以上，但最后这部电影成为了最赚钱的电影之一，创收入500万美元以上。不过这部电影差点剑走偏锋，如果他们按照其中一个制片人的建议做的话。“一个晚上，迈克•麦达沃伊在猎户座公司给我打来电话，说：‘我刚才去了那个聚会，我找到演员来演了！’当然，现在每个电影制作人都喜欢听到一些冲动的执行导演说他们为你找到合适的演员了，”他说。“然后他接着说，‘O•J•辛普森来演《终结者》。’我当时好像就这么说，‘嘿，迈克！这是坏主意！你将让这个黑人运动员拿着刀和枪在洛杉矶追杀这个白人女孩？我们可不能这么做。’很幸运我们没有这么做，但不幸的是，生活中就时有这样的事发生。”
明智如卡梅隆，他最终选择了施瓦辛格，而不是O·J·辛普森，但真正成就这部电影的是扮演莎拉·康纳的琳达·汉密尔顿，尤其是在当下来说。她扮演的康纳令人振奋，她完全没兴趣取悦任何人，更不用说去吸引任何男人的注视。如果说在1991年这种角色难得一见的话，那么放到现在来说，更是极其独特的。类似康纳这个角色的先例就是1986年《异形2》中的雷普利，这部电影也是卡梅隆导演制作的，从旁观者到导演，卡梅隆从雷德利·斯科特手中接过了拍摄《异形》续集的任务。
虽然他有大男人主义，但卡梅隆却几乎会让真正坚韧的女性成为他电影里的核心角色，如《深渊》里的玲西·布莱恩（玛丽·伊丽莎白·马斯特兰托尼奥 饰）和《泰坦尼克号》里的露丝（凯特·温斯莱特 饰）。那么，他会怎么评价《神奇女侠》取得的轰动呢？
“好莱坞毫不吝啬地对《神奇女侠》表现出赞许，击掌相庆，但这一幕极具误导性。神奇女侠不过是一个物质化的银幕形象，不过是好莱坞男性导演惯用的套路！我不是说，我不喜欢这部电影，但在我看来，这是一种退步。莎拉·康纳就不是一个美丽的银幕形象，她很坚韧，也会陷于各种麻烦，是一个糟糕的母亲，但她那纯粹的勇敢和刚毅赢得了观众的尊重。这样的角色会带来显著的影响力。你看，一半观众可都是女性！”
那为什么每到要把真正强大的女性作为刻画核心时，烂片就层出不穷呢？
卡梅隆第一次不知该怎么回答。“我，我不知道。好莱坞有很多女性导演，她们的确有导演机会，而且能执导出像样的作品。我认为，噢不，我解释不了这问题。因为，我又有多少次表达相同意见的机会呢？我感觉自己不过是在风管里白费力气地喊叫！”
卡梅隆不仅仅只享受刻画那些强大的女性，他也有把她们娶回家的习惯。他现在已经结过五次婚，他的前任妻子包括导演凯瑟琳·毕格罗、还有两位在《终结者》系列结缘的女性：第一位是制片人盖尔·安妮·赫德，第二位是汉密尔顿。
“为独立女性所吸引的坏处是，她们实在太独立了，她们其实根本不需要你！”他笑着说。“幸运的是，我身边这位独立女性认为她是需要我的。”（汉密尔顿对于她跟卡梅隆关系的结束有不同的见解：“我搬过去跟他住的第一晚，我就意识到我犯了个错误，”她在2009年时这样说道。“在电影方面，他是极具控制力的导演，而回到生活上，在他家里，我也并没有多少话语权。”）
他跟汉密尔顿开始约会是在《终结者2》拍摄期间吗？“噢不是，当然不是那时候。拍摄结束后我们才开始在一起，但是，你知道的，在拍摄期间跟演员约会是我永远不会违反的规矩。我现在婚姻过得很开心，这段婚姻也将在我余生一直持续下去。但你作为导演，你肯定不能违背这个规矩。事实上，苏茜和我第一次见面就相互吸引（在拍摄《泰坦尼克号》期间），但是我们，我们…”他停了下来，又一次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我记得，电影杀青后大概10秒，你懂的…”
卡梅隆跟汉密尔顿有个女儿，跟苏茜有三个孩子，这个大家庭分居在新西兰和马里布，这听起来也挺快乐祥和，但我无法想象，跟卡梅隆一起生活会是一种完全放松的体验。“我并不擅长放松，这是真的，”他说。“我度假的理念就是带整个家庭去塔希提岛，在那花上一周携带水下设备进行水下拍摄活动。”
尽管如此，卡梅隆看起来很放松。透过他这一放松的状态，你绝对想不到他其实在接下来的八年内要再拍四部《阿凡达》系列电影，也体会不到他内心对世界未来的沮丧。他是素食主义者，是坚定的环保人士，所以，他自然不是特朗普的粉丝。“自从他就任后，他做的事没有一件给大家带来过惊喜，反而是可怕至极。在这个我们该往前发展的历史节点上，我们反而是走向了另一个错误的方向。他所做的这些，不管怎样，都将给后人带来很大的伤害，而且这样下去，这伤害只会进一步扩大，”他说。
说完这让人眼前一亮的话后，我们的采访时间也到了。但我仍旧没有完全信服，卡梅隆他真的有所改变，只有一种方法可以试探一下他。“所以，”我说，“我一直想知道，为什么在《泰坦尼克号》的最后，露丝不能和杰克一起在木板上活下去？”空气顿时散发出一股不详的宁静。“额，嗯，常常有人这么问我，”他最后说。“我觉得我该准备一块小一点的木板吧，”他笑道。
噢，詹姆斯·卡梅伦，你还真的变成熟了。
（翻译：林雄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