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用最低的成本去榨取最大的利润，把创作人和艺人当成「畜牲」来用（陶杰语）。这套逻辑到了方逸华手上，更是登峰造极，加上一路保持住和官府的友好关系，能在必要时借助其力，营造对己友善的环境，于是才有了现在的帝国。”
——梁文道《邵氏逻辑》
如果现在有人问我：你喜欢看TVB吗？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喜欢！当然，这种喜欢也仅仅是停留在对过去几部经典剧集的回忆和崇拜之中。《大时代》《创世纪》《天地男儿》《金枝欲孽》……过去TVB所推出的每一部作品都是上乘之作，对于内地观众来说，TVB与港剧早已划上等号。
时过境迁，随着掌门人易主、派系内斗、大将离巢等一系列风波，如今的TVB不复当年风光。纵观最近几年的剧集，2009年《天与地》已是该金字招牌所达到的最后一次巅峰，虽说之后的《使徒行者》也缔造过收视热潮，但影响力却远不及前者。
从资本层面分析，TVB衰落的根本原因离不开财政收入下滑。据TVB2016年财务年报显示，其全年总收入为42亿港币，总开支约38亿，税前利润大概是4亿元港币左右，与2015年的10亿元相比减少了50%。其中，TVB2016年全年广告收益为27亿港币，约合人民币23亿元。
这样的广告收益相较于内地电视台而言可谓九牛一毛。拿湖南卫视来说，《快乐大本营》的独家冠名费为7亿元人民币，“金鹰独播剧场”独家冠名费为10亿元人民币，占TVB去年一整年广告收入的62%。2016年，湖南卫视全年广告创收达110.25亿，约TVB全年收入的2.6倍。
“没钱”成了TVB帝国塌方的元凶，加上近十年来，TVB在美剧、韩剧以及大制作的内地电视剧的挤压下风雨飘摇，资本的触手早已移情别恋。但导致TVB剧集质量和口碑逐年下滑的原因却不只是“穷”这么简单，要知道，在90年代拍摄“神作”《大时代》时的资金投入，还不及如今一部戏的三分之一。
派系之争，造就TVB的黄金时代
TVB制作部有两大元老级人物——曾励珍和梁家树。积怨已久的两人凭借毒辣的眼光将包括戚其义、唐基明、梅小青、李添胜等在内的金牌监制招致麾下，形成两股明争暗斗的集团势力。每年，“珍派”和“梁派”都会从剧集上展开一场恶战，从资源到演员再到收视，两人都会斗得头破血流、你死我活，而其中有三场是不得不提的世纪大战。
1998年，香港回归后的第一年，TVB推出两部台庆剧，一部是“梁派”的《烈火雄心》，另一部则是“珍派”的经典IP《西游记2》。前者有古天乐、王喜、关咏荷等当红演员担纲主演，且是新鲜的消防员题材，播出后收到一片赞声；而后者，因为“孙悟空”的扮演者由张卫健换成了陈浩民，导致香港观众对这部没有张卫健的《西游记2》并不买账。最后，“梁派”完胜，也因此衍生出往后几年的《烈火雄心》系列。
2001年，“梁派”和“珍派”各自拿出看家本领来比斗。曾励珍找来林家栋主演《酒是故乡醇》，意图承继前作《茶是故乡浓》在1999年创下的好成绩，在收视和口碑上扳回一局。这一年，“梁派”继续重用古天乐，并搭配萱萱、滕丽名、林峰等推出红遍内地的穿越剧《寻秦记》。当年，古天乐凭借“项少龙”一角斩下年度“视帝”大奖，而《寻秦记》以平均收视33点远高于《酒是故乡醇》的28点，大获全胜。
进入2009年，“珍派”重金打造宫斗大戏《宫心计》，汇集了佘诗曼、杨怡、米雪、关菊英、陈豪、郑嘉颖等当红小生花旦，以最高50点的收视打破韩剧《大长今》记录，一雪港剧前耻；另一边，“梁派”以《富贵门》迎战，吕良伟、袁咏仪、戚美珍、郭可盈等实力派悉数集结，可播出后因剧情老套陈旧，情节沉闷缓慢被讥讽为“富贵闷”，让观众大呼失望。该剧以平均收视29点，完败《宫心计》的平均35点。这一年，曾励珍赢得漂漂亮亮。
“梁派”和“珍派”之间长达数十年的恶斗造就了TVB一部又一部优秀作品的产出，两大派系手下的监制们为了每年的台庆剧同样是打得焦头烂额。正所谓有竞争才有进步，当年看似乌烟瘴气、战火横飞的TVB，却造就了所向披靡的黄金时代。
演员断层、片酬压制，是导致TVB没落的根源
如今的TVB剧集多少有点星光暗淡，说到底还是演员的流动和新老交替的断层所致。早前的港剧实行的是制片厂模式，由制片厂培训演员，这就类似我们现在所说的霸王条款。导演和制片人不需要考虑演员资质，只需要专注自己的故事和拍摄，演员就像工厂的零件会按照剧本去组装好一部影片。这种模式最大的好处是——演员为角色而生，演技扎实过硬；缺点则是戏路单一固定，也就是我们经常看到有人演了一辈子的表哥、大佬、姐夫……
其次，是TVB演员的流失率。从早期由刘德华、梁朝伟、黄日华、苗侨伟、汤镇业组成的“TVB五虎将”代表了港剧的黄金年代；之后进入中期，邓萃雯、萱萱、郭可盈、郭蔼明、蔡少芬、欧阳震华、马浚伟等人撑起了TVB鼎盛时期；中后期则有黎姿、佘诗曼、陈豪、林峰、黄宗泽、杨怡、吴卓羲、陈键锋……这些演员将TVB划上了极具时代性的符号，同时也成为TVB最引以为傲的造血奇能。
近年来，TVB剧集在卡司阵容方面基本上难现往日辉煌，即使有老牌艺人加盟，也仅仅是以合同外聘方式合作，跟“自家人”当然没得比。2004年黑马之作《金枝欲孽》，“如妃”邓萃雯就是临时请来的外援，不料却因戏翻红，身价暴涨，之后更凭借《巾帼枭雄》拿下TVB“视后”。
事实上，TVB演员的“离家出走”导致断层现象，很大的原因是出于高层内斗，这一点，我们会在之后的文章中细谈。笔者认为，造成TVB造血能力丧失最根本的原因是片酬问题。拿王祖蓝来说，2014年，还没有爆红的王祖蓝，参加《奔跑吧兄弟》第一季的片酬是15集400万元人民币，而他在TVB拍一部30集的电视剧，每集酬劳仅约2万元港币，也就是说，当年的王祖蓝要在TVB拍7部，共计210集的电视剧才能拿到跟内地一季真人秀的酬劳。当然，如今王祖蓝的身价早已翻了几十倍。
乘着互联网春风，TVB与内地的联姻能实现弯道超车吗？
2017年，香港TVB成立50周年，从先前放出的巡礼片来看，TVB似乎充斥着想收复失地的野心。《盲侠大律师》《再创世纪》《溏心风暴3》《深宫计》等一系列由TVB与内地合作的剧集将席卷荧屏，致力在内地迎来事业的“第二春”。
其实，这早已不是TVB与内地的首次联姻。
2013年3月，优酷土豆集团正式成为TVB独家合作伙伴，签下了未来两年内所有TVB剧集在其视频网站上的播放权。当年，优酷APP栏目类的“港剧频道”创下了80亿流量，超过了当年美剧、日剧、韩剧的流量综合。其中，《冲上云霄2》在优酷的播放量累计超过7亿，单集平均播放量高达1600万。
2014年，电视剧《使徒行者》以单日内地网络播放量突破1亿和优酷总播放量超24亿，打破港剧网络播放量记录。最终，该剧以30.5的跨平台收视率成为当年TVB年度收视冠军。这也是继2002年《无间道》系列爆红后，荧屏再度刮起的“卧底热”。
但上文所说的都是TVB借助内地视频平台滋生自家产品而已，TVB真正与内地在剧集上的合作，应该是2016年7月的网剧版《无间道》。该剧由爱奇艺和寰亚集团合作拍摄，由前TVB戏剧总监梁家树监制。当然，卡司阵容方面也十分可观，罗嘉良、刘松仁、罗仲谦、廖碧儿、郭政鸿、梁汉文、曾志伟、任贤齐、卢海鹏等一大批TVB“老熟人”悉数回归。但是上线之后，该剧却并未成为预期的“爆款”，不仅收视平平，就连口碑更遭遇滑铁卢，第一季豆瓣评分6.3，三颗星占比29.6%，与影版所造成的轰动效果相比，网版《无间道》可以说是“扑街”了。
近些年来，视频网站发展势头迅猛，会员基数以十倍速度激增，各大平台为争夺头部内容打得不可开交。所以，视频网站和TVB的合作总得来说是大势所趋，一方面视频网站急切需求优质IP及庞大受众来为自己争夺一席之地，这一点，有着强大剧集后盾的TVB无人能及；另一方面，财政屡现赤字的TVB也迫切需要内地的厚实资金来度过压力期。但TVB能否借着互联网的春风成功换血，让萎靡多年的自己成功翻身，还有待时间来佐证。
一个辉煌的朝代总会有更迭落败的那天，我们无法去阻挡时代变迁的脚步。种种原因之下，港剧已不可能再回到当年万人空巷的盛况，但作为回忆的一部分，港剧无疑在我们许多人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因为它曾填补了我们当时内心的空白，陪伴我们完成了最初的成长和蜕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