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所有游客都一大早就把自己灌醉，然后去参观几处当地的历史遗迹。但现在大多数到欧洲旅行放松的游客就是如此。
夏季，日益增多的游客对欧洲当地居民造成了不小的困扰，旅游业带来的糟糕影响也逐渐显现出来。威尼斯发起了名为“战争”的宣传攻势，试图提醒游客；罗马提高了在历史遗迹地区饮食和休息的费用；佛罗伦萨游客聚集地的大厅楼梯每天都在遭到破坏。日前，自发保卫巴塞罗那的居民划破了一辆旅游大巴的轮胎，并在挡风玻璃上喷上了“旅行业毁了居民环境”的字样。
这一举动传达的信息很明确：这些旅游城市已经承受不了更多压力了，而这一危机的解决办法却并不明晰。在游客与居民争夺共享空间的斗争中，当地政府夹在中间很难抉择。旅行业是世界上提供最多职位的行业之一，每30名游客就能创造一个新的工作职位，但这对当地居民的生活质量又带来了怎样的影响呢？
哈维尔·方特（Xavier Font）是萨里大学（University of Surrey）大学可持续发展系的教授，他认为当地居民提出这一问题时已为时过晚：“你不能等到游客们到达此地，才告诉他们这里有某个行为准则。”何况这也并非一种行之有效的解决方法。试图影响个人行为是不会奏效的，甚至有可能适得其反。“当人们度假时，会变得自私，”方特说。
作为旅游委员会的顾问，方特认为，目前该做的不是改变游客的行为，而是如何改变旅游业，使之能够自控负面影响。如果旅游业的发展更具可持续性，旅游业和当地居民身上的负担就更小，但这些完善工作应该在卖票给游客之前就完成的。
根据世界经济论坛记录，2016年全球国际游客共计12亿人次，比2015年增长了4600万人次。据预测，这一数字在接下来10年会继续增长，因此联合国把2017年定为了“国际可持续发展旅游年”。越来越多的人选择出国旅游，加之签证和出行费用越来越低，也意味着游客们的旅行时间也在变短。
“城市生活间歇”（City breaks）是一种48小时体验外国文化的旅行方式，这种方式花费更少，人们需要请的年假时间更短，因此吸引了更多的游客，但他们的旅游范围并没有扩大。几十年来，巴黎、巴塞罗那和威尼斯都是这一营销手段之下的热门目的地，游客们和当地居民共同使用城市基础设施。“太多人在同一时间做着同样的事情，”方特说，“对于当地人来说，城市已经不再属于他们了。”
另一个问题是Airbnb的出现。它和信用卡、手机漫游一样，使国际旅行更易实现，却让当地居民倍感头疼。房东将房子短期出租给游客的租金，远比长租给本地人要高。那些不得不和Airbnb用户共住一栋公寓楼的居民抱怨：“我们不仅要和游客共享街道，还要和他们共享公寓住房？”“我不想让我们的社区变成市中心。”
在方特的家乡巴塞罗那，当地市委会要求Airbnb关停所有未经许可的假日出租屋，并在6月份将检查员的数量翻倍至40名。在巴塞罗那举办了1992年奥运会之后的25年间，游客数量一直在逐步增加，现在预计每年游客总数为3000万人次。巴塞罗那港口是欧洲最繁忙的港口，机场是欧洲发展第二快的机场。
然而，巴塞罗那也向我们展示了一个城市是如何“被受欢迎程度所困扰的”，方特说道。巴塞罗那政府委托方特探索这座城市该如何最好地宣传可持续发展策略。方特的研究结果发表在了4月的《旅游业的可持续发展》期刊上，也成为了2020年市政府策略发展的一部分。
事实证明，除了对游客问题的抱怨，巴塞罗那正“开始打算解决这一问题”。方特说，主要的解决方法之一，是扩大巴塞罗那自称的“旅行范围”，“以此来扩大城市游客游览范围的多样性”。
目前游客的数量和密度分布十分不均。巴塞罗那希望能吸引更多有着不同动机、不同兴趣的多样化游客，以此减轻主要景点的人流量。
这首先需要市场方面的配合，方特注意到，阿姆斯特丹政府在其官网上推荐游客们在市中心外的区域寻找住处。“能够这样做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气。不过很少有人查看官网，但这会成为政府告知居民他们已经尽力的一个借口。”
在另一个游客如织的城市威尼斯，2000名居民公开抗议旅游业的发展现状。上个月，威尼斯发起了名为#享受尊重威尼斯（#EnjoyRespectVenezia）的活动，其中一个策略和阿姆斯特丹类似。当地在旅游景点以十种语言告知游客，在公共场合野餐、在运河游泳甚至在桥上停留时间过长，都会导致最多500欧元的罚款。
不过，威尼斯同时提议了一种更好的解决办法——“另类旅游”：绕开每年堵住主干道的2800万名游客，转而体验一个更真实的威尼斯，同时提供各种可持续的旅行贴士和住宿安排。选择旅游淡季或是远离市中心区域，对即将到来的游客提供了另外的可能性，也将游客们引流到了不那么拥挤的地标。另一个解决办法是一开始就不向游客推荐短期旅行。时间稍长的旅行可以减轻当地的压力，方特说：“如果你去巴黎玩两天，你一定会去埃菲尔铁塔。如果你去巴黎玩两周，你不可能每天都去一次埃菲尔铁塔。”
同样，经常前来的游客才会对当地文化有更好的体验。“我们应该搞清楚如何能让游客们再来当地旅游，而不是如何让他们来此“处女行”。如果他们已经来旅游过五次，他们的行为会更容易与当地居民融合起来。”
方特还表示，这些旅游城市可以在它们选择吸引的游客方面更挑剔一点。现在判断旅游市场是否成功的一个标志，是游客的人数以及他们飞至旅行目的地的距离。“但你想想，这样让旅游城市自身付出了多少代价呢？”
根据巴塞罗那旅游委员会尚未公布的数据，比起法国游客，当地人更喜欢接待日本游客，因为日本游客每日人均消费要高出40欧元。但方特指出，这种对比并没能将日本游客来到西班牙旅游时产生的更多的碳足迹考虑进去。法国游客更容易在淡季时多次前来此地旅游，购买当地特产，并前往城市中游客更少的地方。这些都是可持续旅行所支持的，也能够让他们与当地居民之间保持更平和的关系。
可持续旅游发展的下一步是将游客规划为城市发展的一部分，甚至接纳他们成为城市的一部分。而现在，游客还是当地居民的“头号敌人”，这一目标的实现仍十分困难，各地政府文化转型的能力仍十分有限。
方特还说，西班牙当地政府曾通过电视广告的形式，鼓励居民忍受游客：“哪怕你不是很喜欢游客们的到来，但他们是来这里消费的。”但随着时间推移，居民认为欢迎游客不是他们的职责，也不希望生活质量受到如此大的损害。
2020年巴塞罗那发展策略正好向人们说明了，旅游业是城市“内在的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不是一种异常现象：“游客不应该是被动的，而是有权力、有责任的观光者。”如果要改变现状，每个人都应该发挥自己扮演的角色的作用——游客、城市、居民和运营者，每个角色也都会从中受益。
一个巴塞罗那的小男孩见证了游客们涌入他的城市，戴着当地的宽边帽，在不恰当的时间喝酒。当他们努力试着说西班牙语，并表示愿意尝试当地美食（而不是要求吃香肠配土豆泥）时，他记得，当地的居民们很愿意接受他们。“穿着和我们不一样，饮食和我们不一样，并在该安静的时候非常吵闹，”他说，“我们更讨厌这样的游客。”
（翻译：李思璟）
……………………………………
欢迎你来微博找我们，请点这里。
也可以关注我们的微信公众号“界面文化”【ID:BooksAndFu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