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维尼翁 作为社会纽带的戏剧艺术正向所有人张开怀抱

一年一度的阿维尼翁戏剧节进行时。

作为剧场的阿维尼翁教皇宫。

本周,文艺圈正被一部长达12小时的话剧《2666》刷屏,法国青年话剧导演朱利安·戈瑟兰将波拉尼奥长达80万字的同名小说搬上了天津大剧院的舞台。这部奇剧来自哪里?答案是:2016年阿维尼翁戏剧节。

阿维尼翁戏剧节(Festival d’Avignon)对于戏剧观众群体来说并不陌生,甚至算得上是一记响当当的广告。它是世界三大戏剧节之一,与英国爱丁堡戏剧节和德国柏林戏剧节齐名,却是其中唯一一个在小城里举办的盛会。阿维尼翁戏剧节每一年的剧作中有75%以上为世界首演,似乎已成为了舞台演出作品的试金石。

阿维尼翁戏剧节于每年7月在法国南部阿维尼翁城内举办,到今年已经是第71届。这是法国现存最古老的艺术节,法国戏剧导演让·维拉尔(Jean Vilar)在1947年创办了这一节日,当时的法国刚刚从第二次世界大战的阴影中走出并开始重建,戏剧节的宗旨便是使戏剧走出艺术殿堂、走入普通百姓的生活,推动法国文化艺术的复兴。本届戏剧节从7月6日一直持续至26日,在小小的阿维尼翁城内,会有机会邂逅活跃在国际戏剧和舞蹈舞台上的各类大腕。

今年戏剧节官方IN单元共包含来自22个国家的50余部戏剧作品,在过去的一年中,艺术总监奥利维·皮(Olivier Py)和剧目统筹阿涅斯前往世界各地,寻找发现这些风格迥异却都质量过硬的佳作。今年戏剧节上有不少来自南撒哈拉地区的戏剧作品,都源于阿涅斯在非洲的广泛走访和多次发掘。

阿维尼翁戏剧节艺术总监奥利维·皮

IN单元中对于中国观众来说较为熟悉的,有德国当代教父级戏剧大师弗兰克·卡斯多夫(Frank Castorf)的《虚伪的阴谋/莫里哀先生的生活》,以值得玩味的方式探究了艺术家和政治家间的关系;以多媒体视听剧场闻名欧陆剧场的英国女导演凯蒂·米切尔(Katie Mitchell),为法国荒诞派剧作家让·热内(Jean Genet)的《女仆》赋予了新的表现和解读方式;法国知名女演员朱丽叶·比诺什(Juliette Binoche)带来了她的音乐作品《无论如何都要生活》;欧洲炙手可热的青年戏剧导演西蒙·斯通(Simon Stone)的新作《易卜生之门》,运用崭新的剧作方法,追溯了作为人类生存本能的戏剧,并试图向观众提出这样一个问题:在所有异常都已成为常态的奇异世界里,我们到底应该如何生活?

来自监狱的《哈姆雷特》:

建立纽带是大众戏剧的核心目的

“艺术能告诉人类真相,当我们渴望真理,当所有的政治前景对于我们来说已变得难以承受,”奥利维·皮说,“艺术成为了我们唯一能够担负的真理。”今年,他本人也献上了两部作品《巴黎人》及《哈姆雷特》,后者是由阿维尼翁地区监狱里的囚犯演出的。

在阿维尼翁,舞台艺术成为了一种交流媒介和话语连结,戏剧、舞蹈、偶剧、音乐、多媒体与跨界演出等不同门类、不同特色的演出汇聚一堂,不同的语言在这里不构成栅栏或障碍,反而碰撞出了文化交融的斑斓色彩。阿维尼翁戏剧节不是法国的戏剧节,而是全世界表演艺术者与观众的节日;它不是知名剧团和精英人士的高级点心,而更像是一场面向所有人的、丰盛而开放的文艺爬梯,连来自当地监狱的演员们也不例外。

《哈姆雷特》剧照

2016年7月,阿维尼翁地区监狱里的10位服刑人员第一次在监狱体育馆上演了经典莎翁戏剧《哈姆雷特》,这是他们自己选择的剧本,在奥利维·皮的戏剧工作坊排练了数月,最终成型,演出现场的狱友、狱警和政界人士被深深打动。今年夏天,他们走出高墙,站到了让·维拉尔故居的舞台之上,在戏剧节上继续着这场戏剧冒险——“建立一个纽带,这是大众戏剧艺术的核心目的所在。”奥利维·皮说:“监狱不是他们的身份,我与他们合作就像我与其他专业演员合作一样。监狱是一个失败之地——囚犯们从前的生活失败了,监狱的感化教育多数也以失败告终,监狱体系并没有使他们活得更好。然而剧场是一个你可以获得成功的地方,我们没办法让一个业余提琴手在几周的训练之后上台表演,但是一个人排练几周就可以上台表演《哈姆雷特》。剧场赋予人们不平凡的体验,也让他们靠近自己的心灵。”

开幕大戏《安提戈涅》:

现实复杂,我们不是非友即敌

今年阿维尼翁戏剧节的开幕大戏是由日本话剧导演宫城聪(Satoshi Miyagi)执导的《安提戈涅》(Antigone)。在欧洲最大的中世纪哥特式建筑、兴建于14世纪的阿维尼翁教皇宫里,数十位日本演员以日语讲述了索福克勒斯的古希腊悲剧,法语字幕投影在宫墙之上,来自世界其他国家的观众戴着实时显示英文字幕的眼镜观剧,“艺术无国界”的真义在开幕之夜彰显。

作为阿维尼翁戏剧节历来最主要的演出场地之一,教皇宫新宫中庭广场曾经被花海麦田所点缀,但四十米长的中庭覆满清水、变身池塘,这还是自1947年以来的头一回。水光与夜色相映,在岿然不动、高耸坚固的巨石宫墙前泛起涟漪,模糊了这一巨大的露天舞台与整个自然环境之间的边界。这一舞台的水如同冥河,也仿佛神庙,以死亡为主题的《安提戈涅》在此展开了所有对话与沉思,上演了一出对于仇恨、暴力和不公的控诉与对抗。当演员的身影被灯光放大,打在数十米高的教皇宫宫墙之上,明月高悬,音乐节奏款款重复,古希腊戏剧最初强调的“舞台上的神灵”仿佛真的降临于此。

《安提戈涅》剧照

除了颇具日本特色的音乐之外,其中一个重要形象的设置也体现了宫城聪对于文化碰撞的态度——在冥河之上泛舟来去、掀开这一场悲剧的序幕并为此作结的人物,竟不是希腊神话里的船夫卡戎,而是一位来自亚洲的佛教僧侣,在水面上播撒着一盏盏佛灯。值得一提的是,从1990年开始,宫城聪便将戏剧表演中的台词与身体分割开来,剧中每一个角色对应着两位演员,一人负责台词表演,另一人负责身体表演。当一意孤行的国王站在巨石之上愤怒发狂之时,负责台词的演员双膝跪在水中歇斯底里,与另一人的所有动作一一对应,分毫不差。

在首演之后,界面文化(ID:Booksandfun)记者对导演宫城聪进行了简短专访。当时已是凌晨两点钟,参加完庆功晚会的演员们已回到舞台上开始了新一轮排练。

界面文化:这部古希腊戏剧在今天看来依然有很强的政治指向和隐喻,有观众说可以看出你在指向女权主义甚至是特朗普上台这样的政治背景。你出于何种考虑,在这个时代再次把这部古老的剧作搬上舞台?

宫城聪:《安提戈涅》这部剧在过去的20年里都没有在日本演出过,原因大概是日本的年轻世代对古希腊戏剧中的种种挣扎全无兴趣。我第一次排演《安提戈涅》是在2004年,为了参加一个纪念索福克勒斯诞辰2500周年的希腊戏剧节。这次之所以把它带到阿维尼翁,并不是单纯想呈现一个弱女子对抗强大的政治势力这样的议题。我想通过《安提戈涅》表达的是,世界至今依然如此,人类二元对立地粗暴看待这个世界,要么好要么坏,要么善要么恶,要么友要么敌,近几年来这种趋势更加显著了,于是,怒火和战火在全球各处肆虐。教皇宫作为剧场是很特别的,几个世界以来的宗教、政治和军事力量曾在此汇聚,所以我希望在这个特殊的舞台上,以这种日本式的、对于古希腊戏剧的呈现方式,让观众们认识历史、现实与人性的复杂。

界面文化:看这部剧最深刻的感受是,整个环境都成为了戏剧的内容本身,包括教皇宫的城墙、舞台上的水面,甚至月亮也成了一盏场灯。

宫城聪:这部剧在很大程度上是为了阿维尼翁教皇宫这个剧场“定制”的。我2016年7月来过这里,再一次被它巨大的舞台所震撼。大多数观众面对的其实是高大的城墙,而不是低处的舞台,于是我将城墙也设置成了一个舞台,巨大的影子会投在上面。这个舞台本身有40米宽,对于一个导演来说,在这里演出要面对的第一个挑战就是如何处理这么大面积的舞台。之前在此演出的一些剧并不成功,因为那些导演安排了太多的元素,希望可以把这个舞台填满。所以我的想法是,只用一种东西,让这个舞台变得更有趣、更可控,于是我就想到了水。

《安提戈涅》剧照

界面文化:你会把《安提戈涅》带到中国演出吗?

宫城聪:如果能找到合适的演出场地,我十分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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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界面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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