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尔姆·托宾:写作和其他事情一样 是一种罪过

布克奖提名者、《布鲁克林》原著作者科尔姆·托宾聊起了爱尔兰人和特朗普内阁之间的关系。

和科尔姆·托宾共进中餐。图片来源:Lyndon Hayes

如果你想要在“作家”中找一个最典型的范本,那科尔姆·托宾一定是最佳人选。他的脸肉嘟嘟的,眉头紧蹙,眼神犀利,闪烁着既严肃又狡黠的光彩,他总是高高抬着头,今天,他穿了一件白衬衫和一件黑外套。他带着一点爱尔兰口音,声音低沉但轻柔,听起来机智博学。看到托宾穿过餐厅朝你走来,就像是听到了那句经典的开场白:“叫我以实玛利”,或者是他本人最喜欢的安东尼·伯吉斯的《尘世权力》中的台词:“那是我八十一岁生日当天的下午,我和我的男宠躺在床上,阿里进来通报说大主教来见我了”——你总感觉要为托宾的到来配上这些故事。

为了致敬他在加泰罗尼亚的早期写作生涯,我们在马里波恩的西班牙小吃连锁店“伊比利亚”碰面。(这家店起源于西班牙北部的阿斯图里亚斯,老板纳乔·曼扎诺在山里研发出了他的两星米其林菜谱。)托宾在来的路上接受了 BBC 的采访,谈论亨利·詹姆斯的性生活,他没有吃早饭,“我只是静静地躺在宾馆的床上沉思”,所以他饿坏了。他和一位来自阿斯图里亚斯的服务员友好地交流起来,说到了西班牙语中“基督教”和“加泰罗尼亚语”的区别。他列举了一段处于弱势的分离主义运动的简史。“巴伦西亚人和岛民都说加泰罗尼亚语,但他们讨厌巴塞罗那。内战的时候,梅诺卡岛支持共产党,马洛卡则支持法西斯,而伊比萨岛民选择享受生活,这种倾向一直延续至今,就好像根植于他们的血液中或是土壤里……”在他重述历史的时候,我们从菜单上点了几道主打菜,包括辣味马铃薯、帕德龙小青椒、回锅羊肉、取自曼扎诺人民用橡果喂大的猪的伊比利亚火腿。在上菜前我们又舒舒服服坐下来谈论。

托宾给人的感觉是十分善于社交,在作家圈人脉颇广,是节日和派对上的固定嘉宾。才华横溢的他除了创作出了 11 本小说(其中三本入围布克文学奖)和十几本非虚构类作品之外,还在纽约的哥伦比亚大学教英语,为《伦敦书评》写关于爱尔兰历史和文化的文章。最近,他还策划了艺术展,参与政治活动(在爱尔兰关于婚姻平等的全民公投中,他为赞同阵营发声)。他是怎么做到的?“我认为作家在特定的年龄都要做出特定的决定,”他这样说道,“酒精是一个问题。作为作家,到了一定年纪以后,最大的问题就是能否控制自己不酗酒,而是继续写作。这并不容易。有很多个夜晚,你会觉得喝一瓶红酒也无妨。如果你喝了的话,就浪费了第二天早上的两小时。”

他喝了一口气泡水。他做了停下来的决定吗?

“我记得很多年前,我和一位著名编辑站在派对的门口,看着一位知名作家走过来,”他回答说,“那个编辑对我耳语道:‘他来了,伟大的拖稿狂’。而这句话击中了我,这就是他们眼中的我们。我们要不然就履行承诺,要不然就失信。”

托宾最近履行的一个承诺是一本小说——《名誉之屋》,重述了埃斯库罗斯的《奥瑞斯提亚》系列,讲述了阿特柔斯家族自相残杀的故事。

托宾很擅长描写纷繁纠结的爱情故事,比如被改编成电影的《布鲁克林》就是一个典型,他自身偏爱的希腊史诗则开辟了一条描写暴力的道路。读者们把这看作是对当今世界的评论。“那些刀光剑影……”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这就是他的构想吗?

他表示自己并不确定是否有意识地这样写。“但确实,暴力行为是呈螺旋式增长的。人们尝到了施暴的快感。对作者来说,这也是一项有技术含量的挑战。”为了证明这一观点,他站起身来,重演了奥列斯特把对手的眼珠按出来的场景。他对我的脸伸出了大拇指。“我想他可能是从背后攻击的,”他说道,“但这样就没有任何牵引力了,必须要从前面攻击。”

托宾切下了一块回锅羊肉。他坚信我们生活在充满杀戮的时代。“前段时间,我搭乘了一架夜间航班,我只能看到一排排座位上方的电视屏幕。大家都在看暴力电影,不论男女。没有人看爱情片和喜剧片。如果性爱重回潮流的话,似乎会更好不是吗?”

当天的午餐。图片来源:Antonio Olmos

随着菜肴被一道道消灭,话题也转向了政治。托宾是典型的爱尔兰人,对盎格鲁萨克逊人的傲慢和愚蠢毫不掩饰地嘲笑:“如果我是欧洲政治家,有一定的头脑,我会非常礼貌地告诉西班牙南部的英国人:‘负责你们医保的公司现在是易捷航空,’”他大笑道,“想一下那些英国人在西班牙医院里浪费的时间,他们看着《每日邮报》,肿着静脉,拒绝说西班牙语……”

在午餐的其他空闲时间,他谈到觉得自己应该担起更多责任。“白宫的奇怪之处在于,除了特朗普之外,其他人都是爱尔兰人。”他说:“弗林、凯丽、班农、斯派瑟、康威、汉尼提、奥莱利和瑞恩。这些都是爱尔兰人,我在学校的时候认识了他们,但爱尔兰人一直都是民主党。从布什和切尼的角度来看,他们一定快疯了。从他们的身世来看,最多的还是爱尔兰仆人和建筑工……”

他对所有话题的立场都是调笑而不是愤慨。而且他对政治的好奇心完全比不上文学。他给我们讲述了文学世界中的故事:与不苟言笑的琼·狄迪恩的晚餐,秘鲁作家尤萨的新搭档,埃德蒙·怀特每次在纽约见到他的时候都要搞恶作剧。托宾还顺便提到了在洛杉矶的男朋友,还说这些年来一个人的旅行没有以前那么享乐了。“我每年还是会回巴塞罗那,”他说,“但我更多的时候会去爬山,因为城市里没有太多让我觉得兴奋的东西。而且我通常还有一些逾期的作品要写……”

当他谈起写作时,就像谈其他事情一样,带着显而易见的喜悦。大多数作品都在他都柏林的家中完成。托宾说,许多年来,他养成了工作一整天,六点钟休息的习惯。这些天,他每周有四五天回去后,会在七点坐下,在书桌前写到深夜。

他一定非常热爱写作吧?

“这和其他事情一样是一种罪过。”

这就是天主教的优势了吗?

“是的呀。当前的问题在于,我们不再忏悔了。在我十六岁前,我每个礼拜都会去忏悔。现在已经没人这么做了,即使是在我长大的恩尼斯科西也没有。”

写作的冲动需要发泄的出口吗?

“对,但这种罪过是‘如果你不写这本书,那它会被别人写掉’,那真是太糟糕了。”

这算是天才们的寓言故事吗?

“在都柏林这样的城市,你会遇到许许多多想要写书但没有下笔的人。你看到他们走在大街上,看起来糟透了。并不是因为他们有拖延症,而是他们看起来就像是史蒂夫·班农。”

带着这样的想法,托宾吃完了布丁,准备继续对抗拖延症的个人战。“我再给你最后一句话。”他笑着说道。

来吧。

“那个服务员用赞赏的目光看到我们干净的灵魂。托宾也看到了他的内心,但没有深入,而是停留在了餐桌上。”

(翻译:陈梦黛)

……………………………………

欢迎你来微博找我们,请点这里

也可以关注我们的微信公众号“界面文化”【ID:BooksAndFun】

来源:卫报 查看原文

广告等商务合作,请点击这里

本文为转载内容,授权事宜请联系原著作权人。

打开界面新闻APP,查看原文
界面新闻
打开界面新闻,查看更多专业报道

热门评论

打开APP,查看全部评论,抢神评席位

热门推荐

    下载界面APP 订阅更多品牌栏目
      界面新闻
      界面新闻
      只服务于独立思考的人群
      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