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作家们谈起那些帮助他们出柜的作品时

多名作家回忆第一本诉说了他们的生活与渴望的书。

电影《卡罗尔》剧照,改编自小说《卡罗尔》。

萨拉·沃特斯(Sarah Waters)

《超越男人的爱》(Surpassing the Love of Men),莉莲·费德曼(Lillian Faderman)著(1981)

《超越男人的爱》

1987 年,我正在肯特大学读最后一年。我和室友已经恋爱了好几个月,但仍然羞于出柜。晚上,我们点着脚尖悄悄地前往对方的卧室中,又在早上悄悄地返回到自己的房间。这个秘密令人激动。但是,更让人兴奋的是,我当时正处在一个全新的、清晰的身份边缘,我在这个世界上拥有一个新的存在。我看到了一本题为《超越男人的爱:女性之间的浪漫友情和爱情——从文艺复兴时期到现在》(Surpassing the Love of Men: Romantic Friendship and Love Between Women from the Renaissance to the Present)的书籍。作者是莉莲·费德曼。我仍然记得我爬上坎特伯雷阿尔比恩书店的楼上,寻找这本书时的慌张心情。那是我的私人感情第一次付诸于某种形式的公开行动。

这本书震惊了我。我当时 20 岁,已经知道很多相关信息了。但是我从前看到的只是以营销、不健康、现代性的形式,被当做社会问题出现的同性恋。而这本书却讲述了女同性恋的历史——这是一本恰当的、学术性的巨著。这本书找寻了五个世纪以来,文学、艺术、流行文化、医疗记录、法律文件、日记以及信件中的同性恋。这本书对我这个年轻的同性恋说:你曾拥有过去。现在,出柜吧,去找寻你的未来。这本书也引起了我对同性恋历史的兴趣——这是什么?我们如何发现它的?我们如何讲述它的?又是如何重塑它的——这些问题从未走远。

萨拉·沃特斯最新的小说为《付款的客人》(The Paying Guests)。

埃德蒙·怀特(Edmund White)

《单身男子》 (A Single Man),克里斯多福·伊舍伍(Christopher Isherwood)著(1964)

《单身男子》书封和作者克里斯多福·伊舍伍

对我来说,这是一本非常重要的同性恋书籍。这本书的主角不是一个变态,而是一个正常人,一个居住在洛杉矶的英国人,一个拥有朋友的教授。同时期的大部分小说中都描写了主角是如何变成同性恋的(没有父亲,但却拥有一个令人窒息的母亲),但是这本书中并没有对此进行解释。尽管在这本书的结尾,主角因为偶然原因而死,但死因并非自杀或自我厌恶。这本书中充满了具有洞见的观点。而且,这些观点并非简化的,与他的“疾病”没有任何关系。这本书中没有医疗诊断。

埃德蒙·怀特最新的小说是《我们的年轻人》(Our Young Man)。

珍妮特·温特森(Jeanette Winterson)

《寂寞之井》(The Well of Loneliness),瑞克里芙·霍尔(Radclyffe Hall)著(1928)

《奥兰多》(Orlando),弗吉尼亚·伍尔芙(Virginia Woolf)著(1928)

《寂寞之井》、《奥兰多》

一本禁书仍然可以在历史中拥有一席之地。《寂寞之井》出版于 1928 年,并由于其“罪恶”而被禁止。《寂寞之井》像是一本悲惨的回忆录。这本书描写了史提芬·戈登的生活。她的思考方式、行为方式、恋爱方式都像是一个男性,她想要成为一名男性。当时的瑞克里芙·霍尔并没有意识到,性取向其实是一个范围,而非绝对的两极。

英国检察长阿奇博尔德·柏德金(Archibald Bodkin)担心这本书将带来“同性恋”的传染病,降低整个国家的幸福感——特别是因为整个国家的幸福感已经被第一次世界大战严重削弱了——成千上万名年轻人死去了。女性或许会读《寂寞之井》,并去尝试书中的那些性爱体位。但是事实上,这本书中除了一个深吻,以及稍微涉及一点床戏之外,并没有任何性爱描写。

当我 16 岁离开家之后,我爱上了另外一个女孩。在看完这本书之后,我觉得我会:1. 立刻结婚——我不想一生处于不幸之中;2. 写一本更好的书;3. 永远不再穿粗呢衣服或者戴单片眼镜。

卡罗尔·安·达菲(Carol Ann Duffy)告诉我,当她读《寂寞之井》的时候,她认为“变性者”只是指在做爱中,上下体位颠倒的人。所以毫不奇怪LBGT人群是如此的种类多样。

幸运的是,我很快便看到了另一本书。这本书同样是出版于 1928 年,描写了一个是男孩的女孩,和一个是女孩的男孩(莎士比亚风格)。我认为“我能够做到这个”。这本书便是伍尔夫的《奥兰多》。

珍妮特·温特森的最新作品是《圣诞节:12天的12个故事和12顿大餐》(Christmas Days: 12 Stories and 12 Feasts for 12 Days)

科尔姆·托宾(Colm Tóibín)

《禁地:胡安·戈伊蒂索洛回忆录,1931-1956》(Forbidden Territory: The Memoirs of Juan Goytisolo 1931-1956)(1985)

《禁地:胡安·戈伊蒂索洛回忆录,1931-1956》

《禁地》是一部笔触美妙,情感激烈的作品,它描写了巴塞罗那及附近的中上层阶级的童年生活,以及成年后逃往巴黎的故事。它描写了西班牙弗朗哥统治时期,许多家庭和灵魂中被压抑的氛围。

戈伊蒂索洛的母亲是在巴塞罗那的轰炸中去世的;他对那天的记录令人难以忘怀。他将祖父对自己的性虐待看作是时代精神的一部分。这段黑暗的经历使他追求性自由,并完全承认自己的性欲望。

在书中,他经常对自己,对自己的雄心壮志,以及对自己不去面对自己是谁而感到怀疑。许多年以来,他都将自己隐藏以来,通过阅读和梦想建立自己的世界。甚至是在描写自己对航行和寻找阿拉伯恋人的兴趣时,他都必须要将他与法国小说家莫妮克·兰格(Monique Lange)的爱情写到这个故事里。当我第一次读这本书的时候,我最爱的是它那低沉的语调,就像个眼神性感、悲伤、睿智的男人悄悄地告诉了你一个秘密。我还喜欢戈伊蒂索洛离开家的情节。那时,他意识到了家对自己的萦绕,也意识到,当他学会接受同性恋时,自己的同性恋身份使他能够更丰富地看待这个世界。

科尔姆·托宾的最新作品是《House of Names》

杰基·凯(Jackie Kay)

《扎米:我名字的新拼写方式》(Zami: A New Spelling of My Name),奥迪·罗德(Audre Lorde)著(1982)

《扎米:我名字的新拼写方式》

“我想,我们是多么幸运地能够找到彼此。因为很显然,我们是世界上唯一能够瞬间以我们所理解的方式,去理解我们所理解的东西。”

继丽塔·梅·布朗(Rita Mae Brown)所写的《红果丛林》(Rubyfruit Jungle)、阿尔玛·卢松(Alma Routsong)所写的《佩兴斯和萨拉》(Patience and Sarah)、玛丽莲·弗伦奇(Marilyn French)所写的《女性的房间》(The Women’s Room)之后,我读了奥迪·罗德的的《扎米》。我想我能够找到她是多么幸运啊。在找到罗德之前,我曾想,我或许是世界上唯一的黑人女同性恋了。

当时,我刚 20 岁出头,在这本书中,我看到了这样的的话:“我记得身为年轻、孤独的黑人女同性恋是怎样的感觉。许多感觉都很美好,我拥有真相、光亮、钥匙的感觉,但是有许多感觉也糟糕透顶。”我对此非常有共鸣。罗德将《扎米》》称之为自传神话艺术——她想将历史、自传以及事实混合在一起。扎米是一个女性群体的名字。在这个群体当中,女性们会以朋友、爱人的身份在一起工作、聚会。

重新阅读《扎米》让我想起了如今,这一切发生了多么大的变化。罗德是一位先驱,她相信“我们的沉默不会保护我们”。她坚信我们这个群体会有自己的名字。她相信我们终将出柜。她是诗人、活动家、母亲、黑人女性,她启发鼓舞了我们。我最喜欢这本书中关于同性恋酒吧的描写。这些酒吧让我想起了伦敦的女同性恋俱乐部。我曾经强烈地认为,我永远都不适合那里。

但是,最终,我融入了那里。《扎米》让我意识到,我不需要担心适不适合的问题。作家给了读者以勇气——完全地去做自己的勇气。

杰基·凯是苏格兰民族诗人。

西蒙·卡洛(Simon Callow)

《二十分之一》(One in Twenty),勃里安·马奇著(1966)

《二十分之一》

我很小的时候就很清楚我的性取向。但是我却不知道怎样去应对,也不知道这到底包括哪些内容。我读了所有的同性恋或半同性恋小说,这些极大地满足了我的幻想。同时,我也读了许多医学方面的书籍,这些书籍中描绘了同性恋所处的糟糕处境,例如去监狱服刑等。最恶劣的则是 D J West 的书。这本书用大量细节描写了令人畏惧的生活细节。这本书让我感觉到,如果我继续坚持我的性取向的话,我就会沦落到这样的生活。这让我陷入了极大的抑郁当中。

后来,我找到了一本题为《二十分之一》的书。这是由年轻的工党议员勃里安·马奇写的。这本书平心静气地叙述了作者所看到的处境,描写了一群其他方面都很正常,但身体和情感都被同性人所吸引的群体。他们的活动并没有伤害到其他人,除了强奸之外。当然,这种行为放在异性恋里面也是应该受到惩罚的。这本书语调沉稳,富有逻辑性。我再也不感觉自己是一个堕落者,罪犯,也不感觉自己是对社会的威胁,而只是人类中的一个有趣变体而已。

在读完这本书之后,我再也没有感觉到我应该因为自己的欲望而道歉。当我开始行动的时候,这本书也使我拥有勇气去清楚地说出我是同性恋。这对我来说非常有帮助。因此,我特别想要感谢具有洞见的勃里安·马奇。

西蒙·卡洛最新的作品为《身为瓦格纳》(Being Wagner)

约翰·博伊恩(John Boyne)

《男孩故事》(A Boy’s Own Story) 埃德蒙·怀特(Edmund White)著(1982)

《男孩故事》

15岁的时候,我买了一本《男孩故事》,如今我仍然保存着这本书。这本书的封面是一个英俊的年轻男人。他身穿背心,注视着自己的右边,像是在等一个人过来吸引他。而我则接受了这一挑战。

尽管我的卧室里放满了书,但是我却将这本书藏了起来。或许是这种危险的感觉会让我更加兴奋。我并不懂得性,也不知道彼此吸引的男孩们之间会发生什么,但是我从这本小说中学到了很多。其中一些东西似乎令人不快,而另一些则是完全的犯罪,但是所有这些都似乎是我想要去经历的。

几周之前,我曾和埃德蒙在爱尔兰的一个活动上一起阅读。这对我来说是一件非常激动的事情。我告诉他,曾经有一个学校的朋友借宿在我家,而我暗恋他。于是,我便将这本书摆放出来,这样他可能就会问我这本书是关于什么的。他确实问了,我也如实地回答了他。我希望这能激发他身体某个部位的欲望。我希望他能够将我重重地扔在床上,重现小说中的某些羞羞的场景。但是,令我失望的是,他似乎对我贴在墙上的麦当娜海报更感兴趣。但是我想,埃德蒙会很喜欢他的小说被当做青少年之间互相试探的工具。

约翰·博伊恩最近的小说为《心中无形的愤怒》(The Heart’s Invisible Furies)。

夏洛特·门德尔松(Charlotte Mendelson)

我年轻时读的每一本书都反映了我的性取向,因为我以前以为自己喜欢直男:达西、希斯克里夫等人……我渴望他们很久了。后来,当我逐渐认清自己的真实性向,事情变得更有趣时,哪本书最能反映我?并非上述中的某一本。

我没有《寂寞之井》中的那么自厌,也没有查令十字街女子地下书店中的美国女同性恋小说中那样绝望。我爱上女性并不意味着我就降低了自己的标准。我不喜欢萨拉·沃特斯和艾莉森·贝克德尔的作品。经典书籍——如珍妮特·温特森所写的《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红果丛林》更适合于那些一直就很懂得的女孩,而不适合那些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同性恋,情窦初开的女性。

但是,当然,我读了一本最适合我的书籍。我在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找到了认同:阿兰·霍灵赫斯特(Alan Hollinghurst)的小说,特别是他的作品《可折叠的星星》。这本书的每一页都充满了自我怀疑、秘密以及火辣的性爱;卡罗尔·安·达菲(Carol Ann Duffy)的诗歌,包括我立刻就能记住的性爱诗歌“奥本海姆的茶杯和茶托(Oppenheim’s Cup and Saucer)”、 “女朋友(Girlfriends)”、“只言片语,宽广的夜(Words, Wide Night)”。我在脑海里循环播放着派翠西亚·海史密斯(Patricia Highsmith)的作品《卡罗尔》中的一个场景:故事中的女主角们交换了一个眼神。我一直在路灯柱下练习这个场景,期望这个场景可以发生在我的身上。

顺带提一下,我以前从来没有写过这个;事实上,我在所有的小说中写过的,都是关于冲向自由,迈出勇敢但却不适的步伐。我总是会被一些作者所激怒,他们总是嘴上说着“我写的是我自己想要读的书”。而我虽然没有刻意地去说,但每次都是这样做的。

夏洛特·门德尔松最新的作品是《绿色狂想曲》(Rhapsody in Green)

菲利普·亨舍(Philip Hensher)

《秘密的分享者》(The Secret Sharer),约瑟夫·康拉德(Joseph Conrad)著(1910)

《秘密的分享者》

与现在相比,在以前,平实地叙述什么是同性恋的文学作品很少。你必须去挖掘书中的暗示和建议。隐藏的内容和暗中的内容非常重要。我总是会发现,那些将与我相似的人作为一两个次要角色的作品没办法打动我,而那些充满了与我相似的无名之人的书籍,更具感染力。使这种书更充满力量的是,其他读者不会去看那里有什么,只有我会注意到。

康拉德的故事《秘密的分享者》是他最令人着迷的作品之一。在书中,一位年轻的船长在热带地区开始了自己的第一次领航。航行过程中,有一天晚上,他看到船的一侧挂着一位裸体男人。他将这位名叫莱格特的男人拉到甲板上来,并将他藏在自己的房间里。莱格特来自于附近的另一艘船,他曾不小心杀了另一个船员。

这个故事中充满了性爱的气息——他们的的尺寸相同;两个人在船长室中面对面躺着说悄悄话。我 15 岁的时候第一次看这本书,这本书完全地反映了我的情况。我从这里看到的故事,是英语文学课上的其他同学们所没有看到的。它让我想到,即便我们需要清楚地在现实生活中说出来,借口、秘密、暗示仍然是文学当中最为需要的东西。后来,我在爱德华·摩根·福斯特(EM Forster)的《墨利斯的情人(Maurice)》中了解到,在他的书中,“与朋友分享”便是“与男性发生性关系”的委婉说法。我猜,康拉德知道他想要说什么。我每次读这本书的时候,这本书都会让我明白,欲望是爱情最能够得到平等分享的地方。

菲利普·亨舍的最新作品是《说服的故事》(Tales of Persuasion)

爱玛·唐纳修(Emma Donoghue)

《激情》(The Passion) ,珍妮特·温特森(Jeanette Winterson)著

《激情》
[英]珍妮特·温特森著 李玉瑶译
新星出版社2011年7月

1987 年,我刚刚离开学校。我知道我是同性恋,我也想将我的经历写下来。但是,女同性恋这个种类似乎并没有什么用。这个种类很少出现,我只能在更具进步性的书店中,在“女性文学”中找到女同性恋小说这个分类。这个分类中的许多书籍都很接地气,这些书想要安慰、吸引、逗笑、挑逗读者。这些正合我的心意,但是我并不想把这些经历写下来。之后,珍妮特·温特森的作品《激情》落在了我的腿上。这本书的背景是 19 世纪早期的威尼斯(珍妮特·温特森从未来过这个城市)。这本小说是以散文的形式写成的,而且像济慈的十四行诗、詹姆斯国王的圣经那样具有强大的力量。它震撼了我。这本书是以一个年轻男性的口吻叙述的(拿破仑的烹鸡厨师),其中充满了不可靠的激情和变化多端的性别。同性之间的欲望甩掉了所有的真诚,看起来有趣却危险:这是最具吸引力的性本能。

突然,写女性之间的关系——就像写几个世纪之前的历史那样——似乎成为了我的文学追求。现在,我正在写这个方面的内容。

爱玛·唐纳修最近的作品是《洛特里家族来了一个人》(The Lotterys Plus One)。

达米恩·巴尔(Damian Barr)

《都市故事》(Tales of the City),亚米斯德·莫平(Armistead Maupin)著(1978)

《都市故事》

14 岁的时候,在前往布莱顿的学校旅程中,我在维京唱片城里发现了《都市故事》。或者是说,是亚米斯德·莫平的《都市故事》中的魔力发现了我。因为,在情节紧凑的《都市故事》中,并没有这种巧合的事情发生。

我坐在没有人能够看到的书店地板上看完了这本书。迈克尔·托利弗为了另外一个男人,在舞台上穿着一种叫护身三角绷带的内裤跳舞。在看到这个情节时,我的脸立马就红了。他将自己的所有冒险,每一个吻都告诉了也生活在巴巴里路 28 号的莫那。他们震惊了我,也震惊了他们的新邻居、像简一样平凡的玛丽·安·希格里顿(Mary-Ann Singleton)。马德里格(Mrs Madrigal)是她们的女房东,她将自己的房客称之为“顺理成章的一家人”。在读《都市故事》的时候,你也会加入到这个家庭当中——特别是被那些与自己斗争的人所吸引。

迈克尔·托利弗心碎之后,他的朋友们曾帮助他治愈心灵。尽管他们非常担心他,但他们从来不会去评判他。当时 14 岁的我无法想象向学校的朋友们出柜,更别提我的家人了。我会被扔出去的,甚至还有遇到更糟糕的事情。但是,在这本书里,这个男人从来不因自己而感到羞耻,即便这意味着伤痛。他是我遇到的第一个快乐的同性恋,不管是在书里还是在现实中。现在我已经 40 岁了,生活在布莱顿。我现在拥有了自己的迈克尔,也拥有了许多莫那。我得到了我自己的“顺理成章”的家庭。

达米恩·巴尔最近的作品为《麦琪和我》(Maggie & Me)。

莱比·阿莱姆麦丁(Rabih Alammedine)

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

我二十多岁时所读的许多同性恋书籍都改变了我的生活,从纪德(Gide)、热内(Genet)到莫平(Maupin)、埃德·怀特(Ed White)、帕特里克·怀特(Patrick·White),还有艾布·努瓦斯(Abu Nuwas)以及其他阿拉伯诗人。如果我必须要选的话,我愿意回到我的青年时期,那时的我更加热情洋溢。一位老师曾提到过,莎士比亚的许多十四行诗都是写给另一位男性的。在那一刻,我的生活、我的灵魂就像花冠一样绽放。是的,是的,请将我比作一个夏日对的,我更可爱,也更温和。请继续。(我有没有提到过我很热情洋溢?)我细细地品味了十四行会。我开始感觉到我可以被一个男人爱上,或许被一个和莎士比亚一样伟大的男人爱上。我,是他的诗中的男主角或女主角,我值得被爱上。十四行诗满足了我自己都从未知道的欲望。只要人类能够呼吸,眼睛能够看到,生活就会一直持续下去。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给了我生命。

莱比·阿莱姆麦丁最近的作品是《历史的天使》(The Angel of History)。

加思·格林威尔(Garth Greenwell)

《鲜花圣母》,让·热内(Jean Genet)著(1943)

《鲜花圣母》
 [法]让·热内著 余中先译
浙江文艺出版社2006年8月

《鲜花圣母》并不是我看过的第一本同性恋书籍,但是却是第一本超棒的、勇敢的、大胆的、拥有美学艺术的同性恋作品。几十年之后,这些美学品质——奢侈、柔弱、沉溺、装饰、优雅、性感、残暴、愤怒——与许多美国作品中都拥有的保守的现实主义形成均衡。在 20 世纪 90 年代早期的肯塔基州,对于当时我这个同性恋儿童来说,这是对绅士政治的对抗。

热内笔下的舞男带着君王般的鄙视,穿过了公园和小便池。他鄙视着这个谴责他们的社会。他命中注定的王后迷恋着他们的命中注定。这是同性恋艺术的整个历史:接受耻辱,并将其转化为时尚;热奈的笔触精细,精细到难以分辨其和庸俗之间的区别。他笔下每句话都是能够变形的小机器:假牙变成了皇冠,放屁变成了珍珠,监狱变成了辉煌的宫殿。喜剧发生了180度的转变,变成以悲剧着地。

而所有这些都源于欲望那专横的需求。“情感迸发,”热奈写道,“我想要将我的嘴长大,将嘴张到头上面,将我自己吞下,这样我就可以融入到我的身体中,也可以融入到宇宙当中。”当我还是一个青少年的时候,我不太懂热奈的大作。但是我在其中发现了我需要的:与欲望相称的艺术。

加思·格林威尔的最新作品是《什么属于你》(What Belongs to You)。

贾斯汀·托雷斯(Justin Torres)

《上帝之城》(City of God),吉尔·夸德罗斯(Gil Cuadros)著

《上帝之城》

我出生于 1980 年。这意味着,在艾滋病刚开始流行的时候,我来到了这个世界,我是伴随着恐慌成长起来的;任何人只有在谈起艾滋病的时候,才会谈起同性恋。当我成长为一个好色的青少年时,艾滋病和同性恋性爱便一直深深地扎根在我的脑海中。

1994 年,吉尔·夸德罗斯出版了他的唯一一本书《上帝之城》。他知道他患上了艾滋病,并且知道自己会很快死去。之后他又活了两年,活到了 34 岁。这本书(和同名电影一点关系关系都没有)是一本不平常的合集:前半部分是短故事,后半部分是诗歌。这本书感觉像是超凡的文学声音的开始,但同时又是这种声音的消亡。你能体会到,这是一个濒临死亡的男人所体现出来的混乱、暴怒、急迫,同时又优雅、具有象征性、性感。

吉尔·夸德罗斯对边缘化深有感触——他是拉美裔,出生并成长于洛杉矶东部。这本书极大地反映了充满墨西哥裔美国人的洛杉矶在 20 世纪 80 年代和 90 年代的情景:家庭、上帝、性、种族主义、对同性恋的憎恶、白人恋人、暴力……这个作品令人无法忘怀,给人以启示。吉尔·夸德罗斯非常倾慕,也非常理解热奈——也就是说,他懂得将生活如实地付诸于文字时所体现出来的震撼与诗意。这种生活包括我们对自己的身体做了什么,我们只能希望我们做什么。

贾斯汀·托雷斯的最新作品是《我们动物》(We the Animals)。

奥利维亚·莱因(Olivia Laing)

《阿莱娜:第一次冒险》(Alanna: The First Adventure),塔莫拉·皮尔斯(Tamora Pierce)著(1983)

《阿莱娜:第一次冒险》

有一天晚上,我和凯姆(Cam)躺在一起,看着这本书。这是第一本强烈地反映了我的性取向的书籍。但是有许多同类型的青少年书籍,如阿娜伊斯·宁、《O娘的故事》(The Story of O)以及《西番莲酒店》(The Passionflower Hotel)(这是我和朋友苏菲在法国露营度假期间欢乐的来源)。但是这些都无法称之为第一。然后,我便想起了我在 9 岁的时候所迷恋的一本四部曲小说。

《母狮之歌》(The Song of the Lioness)系列的主角是一个名叫阿莱娜的女孩。她拥有一头红发,非常鲁莽。这个系列描写的是她的冒险故事。她为了接受骑士训练而装扮成一个男孩艾伦。最终阿莱娜/艾伦和王子乔纳森在一起了。在 20 世纪 80 年代,诸如跨性别或者性别流动在当时并不普遍。但是当时却有束胸带。所以毫不奇怪我对那些已经磨损的简装书如此的一往情深。在你知道之前就已经知道了,这些关于性取向的火花照亮了我前方的路。

奥利维亚·莱因最新的作品是《孤独的城市》(The Lonely City)。

薇儿·麦克德米德(Val McDermid)

《奥兰多》(Orlando),弗吉尼亚·伍尔芙(Virginia Woolf)著

对我来说,女同性恋小说中的大跃进来得格外的迟。1974-75 年我出柜时,当时所有的文学都非常灰暗,而且带着自杀的味道。但是有一本书却是例外:那便是弗吉尼亚·伍尔芙的《奥兰多》。

这本书中性别范围十分广泛,这使得人们拥有许多感情方面的选择。但是最重要的是,这其中充满了人生乐趣。这表明,主流之外的恋爱并不是通往悲惨的路径。这本书中的语言闪闪发光,与我遇到的其他东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本书让我不再因此感到羞耻。

薇儿·麦克德米德最新的作品是《阴险的意图》(Insidious Intent)。该书将于 8 月份出版。

尼尔·穆克吉(Neel Mukherjee)

《男孩故事》(A Boy’s Own Story),埃蒙德·怀特(Edmund White)著

这本书似乎被雕刻在我脑海中的火焰中:我记得它的大小,发黄的纸张,封面上男孩的头、肩膀、胸部。我记得他的头转向左边,似乎在看着左边的某个东西。我甚至还记得它的味道。但最重要的是,这本书的背面封面上所引用的名人推荐中,完全没有任何句子提示我,书中的内容将让我自讨苦吃。这本书的封面中有一句话:“埃蒙德·怀特将《自深深处》和《麦田里的守望者》相融合,将王尔德和塞林格相融合,创作了一本杰出的小说”。当时的我 18 岁,还没有听说过《麦田里的守望者》,也只听说过《自深深处(De Profundis)》的书名。所以,我完全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后来才理解,这句话默默地为我开启了与之前完全内不同的,震撼的经历。

20 世纪 70 年代和 80 年代,在加尔各答长大的我不可能去出柜,甚至不可能去明确,去承认我是一个不正常的异类——一个同性恋,即便是悄悄的。《男孩故事》中认真、详尽、精心地记述了同性恋的性,同性之间的渴望与欲望,以及与此同时出现的自我憎恨与孤独。我为发现这本书而神魂颠倒,就好像我正站在悬崖的边上,随后都可能掉下去一样。当然,我确实倒下去了——这是自由的最高程度,就像是小鸟第一次学会飞翔一样。

尼尔·穆克吉最新的小说是《别人的生活》(The Lives of Others)。

(翻译:尉艳华)

……………………………………

欢迎你来微博找我们,请点这里

也可以关注我们的微信公众号“界面文化”【ID:BooksAndFun】

来源:界面新闻

广告等商务合作,请点击这里

本文为转载内容,授权事宜请联系原著作权人。

打开界面新闻APP,查看原文
界面新闻
打开界面新闻,查看更多专业报道

热门评论

打开APP,查看全部评论,抢神评席位

热门推荐

    下载界面APP 订阅更多品牌栏目
      界面新闻
      界面新闻
      只服务于独立思考的人群
      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