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莱坞的新剧本:做电影别想脱离中国

美国影业越来越依赖中国的资本家和超10亿观众的市场——几乎变成了对方的傀儡。

张艺谋和马特·达蒙在《长城》片场

今年2月,《长城》的首映展现了中美两国在文化产业上精打细算的平衡。马特·达蒙和他片中的搭档景甜一同走上红毯,张艺谋则向制片方环球影业和万达集团表示了感谢。最后的庆功宴上还有中式菜品糖醋鸡。

这部烂片并没有减缓两国电影跨太平洋合作的步伐,中国已经成为好莱坞不可分割的好伙伴。

中国富有的投资者和超过十亿观众的电影市场让做电影生意的人无法绕开。去年中国的总票房高达66亿美元,仅次于美国(114亿美元)排在第二位。分析人士预测,在未来几年内,中国会上升至第一名。2011年以来,美国的观影人数一直没有增长,可中国的观影人数却增加了3倍以上。

中国与美国观影人数条形图

“10年前我们都没想过会有中国什么事,但现在好莱坞已经到了不得不依赖中国的地步,” 派拉蒙影业前制作总监Adam Goodman说道。他现在经营的一家制片公司正接受着北京科技公司乐视生态(LeEco)的投资。

过去十年间,中国的私营和国营公司在美国电影业的投资超过数百亿美元,美国制片方几乎变成了对方的傀儡,中国官方、电影监察局和消费者影响着他们在中国工作的方方面面,从剧本、角色到能获得放映许可的续集拍摄。

“我们陷入了震荡时期,” 创新艺人经纪公司(CAA)的总裁Richard Lovett说。CAA拥有桑德拉·布洛克和J·J·艾布拉姆斯这样的客户,他们在周一宣布了CAA中国分部的成立。

中国的野心终于登上了大银幕——与美国这样的世界级制片国竞争,利用美国在上个世纪塑造的流行电影文化宣传自己的价值观。

美国从一开始就凭借英雄、浪漫和冒险故事在电影行业占据龙头位置,在过去的许多年里这里吸引了来自华尔街、日本和德国投资人的眼球,他们似乎对电影首映更感兴趣,而不是究竟能赚多少钱。好莱坞主管觉得他们是人傻钱多。

中国作为下一个大金主似乎和其他人不一样。中国公司与好莱坞工作室建立合作关系,学习剧情写作、人物塑造、声音和视觉特效——就像他们揭开半导体和飞机引擎的秘密一样。

“他们不仅有赚钱的自信,还试图站在百年制片巨人美国的肩膀上获取后来者优势,” SK Global的创始人兼制片人John Penotti说。SK Global是一家在洛杉矶和中国开有办公室的电影金融和制作公司,接受着私募股权集团中国文化娱乐基金的投资。

去年11月,中国电影院的数量超过美国——变成世界第一——平均每天增建超过25家电影院。有些小城镇建立了自己的第一家影院,吸引着新一代电影粉丝前去消费。

中国票房增长在去年有所放缓。 Penotti说:“社会和文化习惯正在形成,就像19世纪50年代的美国。” 

中国上周的票房充分显示出其市场力量,《速度与激情:宿命(The Fate of the Furious)》上映第一周便收获1.92亿美元,创下好莱坞电影在中国开局的新高。这部电影在美国和加拿大两国的第一周票房仅为9900亿美元。

中国投资者受到国家领导人的主持,后者将文化影响力视为国家长远发展计划的重要部分。

2014年10月,在北京举办的文艺工作座谈会上,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说:“要把爱国主义作为文艺创作的主旋律,引导人民树立和坚持正确的历史观、民族观、国家观、文化观,增强做中国人的骨气和底气。”

美国大选后中美关系出现了微妙的紧张。习近平主席作为倡导全球化的代表与特朗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迫切地想增强中国的话语权——一方面向好莱坞工作室施压,让他们描绘中国的正面形象;另一方面则通过学习西方的电影制作技巧为中国本土的电影行业打下长足基础。

全速前进

就像电影情节一般,中国崛起在动荡之中——这个动荡指的是08年金融危机。好莱坞的华尔街靠山在2008年倒台,美国电影上座率一蹶不振,DVD销量和流媒体服务(包括Netflix)都迎来了低谷。

就在此时,中国以北京奥运会作为开场,向世界宣扬自己的文化大国地位。政府在城镇化上投入上千亿美元,将农村改造成拥有高配置电影院的城镇。电影院很快就坐满了新兴中产阶级观众,这一代人在独生子女政策下诞生,拥有较多可支配收入,同时也对西方娱乐怀有浓厚兴趣。和其他年轻人一样,他们也在找借口出门玩耍。

“我记得和中国市民聊天时,他们表达了自己对美国电影的喜爱,中国管理者们深谙这个情况,” 美国电影协会2004-2010年的主管Dan Glickman说。

但中国不仅希望在自家的新银幕上放更多的好莱坞电影,他们更希望自给自足,与美国进口片竞争。

这样的渴望是被一个名叫“阿宝”的动画熊猫激发出来的。梦工厂SKG制作的《功夫熊猫》虽然以熊猫为主角,但它没有以赢得中国观众作为目标,工作室主管Jeffrey Katzenberg和他的团队在2004年开始制作该动画电影系列的第一部,那时中国市场还不值一提。2008年第一部动画上映的时候,中国电影市场虽小但不断成长。

让人惊讶的是,《功夫熊猫》在中国获得了成功,带来了2600万美元票房。中国政协还开会讨论为什么一家美国公司能如此了解中国文化,并将其编织成电影。

“这部电影的主人公是中国国宝,各种元素也是中国的,” 全国政协常委、国家一级编剧吴江在政协会议上说:“我们为什么不做这样的电影?” 

2010年詹姆斯卡梅隆的3D大片《阿凡达》进入中国,掀起了票房高潮。中国观众为了买票排长队,黄牛票的价格甚至超过100美元。《阿凡达》在中国的总票房为2.04亿美元,创下最高票房数额的3倍纪录。

安徽省的一家影院里,3D《阿凡达》正在上映 

2年前习近平和美国副总统拜登达成一项协议,让中国每年的进口分账大片数量从20部增加到34部。这一协议保证大多数好莱坞大片——只要不涉及反华内容——都能在中国上映。

“我更想看好莱坞电影,因为国产电影是烂片的几率比好莱坞大多了,” 在北京求学的25岁财经专业研究生刘静(音译)说。

刘静说她还在读高中是就是漫威系列英雄电影的粉丝,现在她每月至少去一次电影院。

转折点

但中国的野心和收获的回报还是有一定差距的。在美国,花在电影上1美元的投资通常能在10年内换回2美元的回报,但在中国只能换回约29美分的回报。这与周边产品的缺失有关,美国电影在中国DVD和电视方面的销量惨淡。

今年派拉蒙影业在缺钱的时候没有先找自己的母公司维亚康姆,前主管Brad Grey只和9个投资商谈了谈话——其中有5个是中国来的——就和上影集团、华桦传媒达成了获资10亿美元的协议。

前几个礼拜Grey遭到解雇,他的中国合伙人立即终止了协议,同时也在投资人中掀起了恐慌。派拉蒙方面还没有宣布合约的解除。

中国的好莱坞化

好莱坞与中国的关系密不可分,一旦分手,前者的资金、影响力都会大打折扣不说,还会失去世界上最大的观众群。

数据来源:AMC娱乐、IHS Markit 、万达电影、美国电影协会

 

中国银幕数量增长曲线

 

2016年中国票房毛利润

 

2016年中美平均电影票价

 

2016年全球电影公司按银幕数量排名

然而,康卡斯特公司的环球影视和狮门娱乐公司已经向中国公司出售了他们的股权。新兴电影公司在中国投资者的帮助下有所进步,其中一些由华纳兄弟公司和华特迪士尼公司的前高管领导。

没有一家中国公司比首富王健林经营的万达集团更积极地想与好莱坞建立合作伙伴关系。2012年,万达收购了AMC娱乐公司,该公司是世界上最大的电影院运营商。该公司的旗下的娱乐公司包括传奇娱乐,它是《金刚:骷髅岛》背后的制片公司。万达最近开始在青岛建立工作室,这些工作室预计将拥有50个舞台,最大面积可达10万平方英尺。

但万达在年初遇到了阻挠。他们花10亿美元收购迪克·克拉克制作公司的交易被叫停。王健林过去一直表示他想拥有一家好莱坞大型工作室。

有关美国进口片配额的协议在今年将经过进一步审查,这令好莱坞高管担忧,两国之间的贸易分歧可能会影响电影业务,妨碍商业谈判。

但中国上下正在增设银幕的影院需要中美电影的支撑。中国电影集团旗下的中影光峰正在将卡拉OK改建成电影院,以吸引更多中国情侣。

“老一代过去会跑卡拉OK,现在他们也去看电影了”,该公司董事会成员李毅(音译)说。

翻译:冷君晓

来源:界面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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