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修宪公投:这不是总统埃尔多安想要的胜利

因这次公投凸显和放大了的社会鸿沟,对埃尔多安未来的执政构成了严峻挑战。

2017年4月6日,伊斯坦布尔,埃尔多安发表演讲宣布修宪公投通过。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就在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庆祝修宪公投获得通过的时候,两股逆流以一明一暗的形式涌现出来:一边是反对党指责公投舞弊,并要求重新计票;另一方面,就连埃尔多安的支持者,都对公投结果表达了失望。

这两股逆流凸显了土耳其的分裂和埃尔多安的困境,哪怕是在他即将成为继国父穆斯塔法·凯末尔·阿塔图尔克后土耳其最强大统治者的情况下。自2001年创建创建正义与发展党(正发党),埃尔多安就开始进入政坛核心,并于2003年出任总理,2014年成为总统。

根据该国目前宪法规定,土耳其总统只是虚职,更多是象征意义,政府首脑是总理。而周日通过的修宪公投议案将把该国从议会制变成总统制,赋予总统更多实权。不过实际上,因埃尔多安控制的执政党占据议会多数席位,这位总统早已经享受着修宪议案中提到的很多实权。因此,用总理耶尔德勒姆的话说,这次公投更多关乎的是“民众的授权”,是对民意的检验。

从这个意义上说,这次公投结果很难令埃尔多安满意。截至周日晚间,近99%的选票已经统计结束,计票结果显示,支持埃尔多安修宪议案的民众比率为51.3%,反对者比率为48.7%。考虑到自去年7月未遂政变后土耳其的高压政治环境和反对派的质疑,埃尔多安此次险胜意味深长。

在这次公投中,埃尔多安领导的正发党获得了民粹主义党派民族行动党(MHP)的支持,这两个党派在去年11月议会选举中获得了超61%的支持率,远高于修宪公投的支持率,这意味着,埃尔多安及其政党的支持可能在流失。

一些支持者也对这个结果表达了失望。周日晚间,在首都安卡拉一场庆祝胜利的集会上,一位名叫Serdal的支持者告诉以色列《国土报》,“我压根就不高兴,近半个国家的人对这次公投说不。我的确怀疑这个结果是否足以执行改革。我甚至自问是否应该来参加今晚的集会。”

另一位参与者告诉该报,他本来以为支持埃尔多安修宪案的比例会在60%到65%之间。

反对者则指责政府在这次公投中舞弊,不当动用政府财政和资源宣传修宪议案,同时对反对者的造势活动进行限制。对媒体报道的分析可以发现,支持阵营竞选活动的曝光率明显要高于对立阵营。一些媒体还指出,自去年7月未遂政变后,一些反对派人士经常被与恐怖主义联系在一起。去年底,亲库尔德人的人民民主党(HDP)领袖被逮捕,重创了反公投阵营的造势能力。一些批评者还指出,反对党指派的部分投票监督人士在投票站遭驱逐。

这些指责中最严重的是,在票数统计到支持者阵营优势相对缩小的关键时刻,政府选举委员会下令判定部分没有官方印章的投票有效。一些分析指出,这种有违惯例的做法让人怀疑这些选票是否是二次投票。

以此为理由,该国最主要的反对党已提出对大约37%的选票重新统计,涉及大约250万张选票。

这次公投结果为埃尔多安拉响的另一个警报是,土耳其早已存在的地域政治分歧的鸿沟在加大。

在正发党传统支持者大本营安纳托利亚中部的小镇上,支持修宪公投的比例远远占了上风。然而,在构成土耳其经济支柱的主要城市,包括安卡拉和沿海城市伊兹密尔,反对修宪的选民占了多数,在正发党大本营,也是埃尔多安曾担任市长的伊斯坦布尔,也有51.4%的选民投下了反对票。在库尔德人占多数的迪亚巴克尔,反对者比例超过了67%。

周日,就在埃尔多安宣布获胜的时候,伊斯坦布尔一些居民在窗户上挂上了盆罐器皿,这是该国一种传统的抗议活动。在伊斯坦布至少四个地区出现了抗议活动。社交媒体上的视频和照片显示,小规模的抗议者走上了街头。

因这次公投凸显和放大了的社会鸿沟,对埃尔多安未来的执政构成了严峻挑战。

自凯末尔革命将土耳其打造成现代共和国至今,世俗化与宗教势力的纠缠就从未停止过,带有强烈伊斯兰色彩的正发党已经对将该国从世俗化的轨道上扳回了数步。种族冲突近来也有恶化迹象,埃尔多安任上与库尔德人战事再起。

去年至今,该国局势更加复杂动荡。2016年7月,一场未遂政变导致至少265人死亡,在此后的大清洗中,几十万人受到波及。近年来,经济滑坡在加剧,失业率高企。

国外局势对土耳其也很糟糕,其卷入的叙利亚内战正在向着埃尔多安预期相反的方向演化;与此同时,数百万叙利亚难民涌入土耳其。与欧美国家关系的恶化更是加剧了该国面临的挑战。

埃尔多安及其支持者称,结束现行体系,赋予总统更多权力,可以帮助政府更好应对这些挑战,并让土耳其“一跃进入未来”。

宗教虔诚人士、埃尔多安统治前期因经济增长迅猛而受益的民众、希望重返奥斯曼帝国荣光的保守主义者,以及那些在现行体制下感觉被边缘化了人群,借这次公投表达了对他的支持。而那些主要生活在大城市里的更亲世俗化、希望走亲欧道路的民众则对埃尔多安的宗教化倾向、民粹主义立场和集权统治表示警惕。

在伊斯坦布尔庆祝公投胜利的演讲中,埃尔多安先是释放了和解信号,感谢所有投票的选民,无论他们投下的是支持票还是反对票。然后,他对反对派的指责发出了威胁:“还有一些人在破坏选举结果。不要再做无用的尝试了,已经太晚了。”

他还表示,该国还可以就恢复死刑再来一次公投。按照刚刚通过的公投议案,他将统治土耳其直至2029年。

他的措辞一如既往强硬,不过正如BBC指出的那样,这位在选举中从未失利过的政客通常喜欢在阳台上对着支持者发表志得意满的获胜演讲,而这次,他选择在室内做简短演说。

来源:界面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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