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C对谈】海银资本王煜全:中国人出海投资需要“去硅谷化”

美国的核心不是硅谷,而是硬科技,即那些有专利保护,高校经过多年研发的这些产品。

海银资本创始合伙人王煜全是一个很特别的投资人,国内火热的电商、出行等领域,他一概不看。成立于2008年的海银资本专注在海外投资上,细分领域包括健康、电子产业、机器人、人工智能、新能源等。

从2013年至今,海银资本已投资了近20个海外项目,其中两个成功上市。在接受界面记者采访时,王煜全聊了他的投资偏好,中美创新的差异,以及对人工智能、资本寒冬的理解。

以下是整理的访谈实录:

界面:您的投资经历是怎样的?

王煜全:我是从做咨询转过来的,之前是全球咨询公司Frost & Sullivan中国区总裁。最早是给中国移动做多年的顾问,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尝试一些无线互联网相关的天使投资,后来慢慢转到风险投资。大概是从13年开始,我们开始调整方向,中国的投资相对放缓,将更多的精力放在美国的科技企业上。

界面:为何会做出这样的转变?

王煜全:做投资的时候,我们发现和之前做咨询有很大的不同。给中国移动做咨询的时候,我们是在帮助中国移动协调整个产业。中国一直以来,协调产业的职能都是由政府来做,但总的来说政府对产业的理解是差一些的,尤其是对新兴产业。

但做投资之后,我们对所投公司的话语权很大,但对整个产业的影响力其实偏弱。中国投资人虽说有投赛道和选手的区别,但实际上不管是赛道和选手,它的系统性、协同性都会弱很多。

我们觉得这好像不像以前那么有意思,不是预想的那样,所以一直在找一个突破口。于是就想着去美国去试试,后来发现原来是个大金矿。

界面:去美国投资有哪些具体收获?

王煜全:我们与Frost&Sullivan有密切的合作,它在全球范围内有2000多个分析师,通过数据分析,我们清楚的看到,美国现在整个创新的领导者是一帮小公司。这和中国有很大的不一样。

我们发现中国喊了半天互联网+,其实核心问题还是在制造业。互联网虽然壁垒少,拿到风险投资容易,创业者多,容易成长起来,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个领域就是整个经济的全部,最核心的其实还是实体经济。

制造业(实体经济)和互联网(虚拟经济)其实是因果的关系。中国制造业发达,才会有电商,才会有其他虚拟经济的发达。所以我觉得,一方面美国小的科技公司在井喷,意味着需要和中国的制造业合作;另一方面中国制造业本身的能力还不够,你给他讲了互联网+,只是在概念上有些突破,但是如何落地具体的实现价值超越、科技领先,这不是观念突破能解决的问题。

所以,我们的一个大判断是互联网会从虚入实,会有大量的互联网圈的人才投入到实体经济的改造中去。但另一个事实是,中国对美国的小公司重视严重不足。我还是习惯了世界五百强,但实际上,美国很多小公司可以在十年、二十年的时间就把五百强替代掉,这是真正的未来。

界面:中美在创新上有哪些差异?

王煜全:14年的时候,中国有一小波对外投资的高潮。陆陆续续有人去硅谷投资,但15年、16年就消停回来了。为什么?因为大方向错了。中国有太多的媒体报道硅谷,但中国人去看了一圈发现,硅谷主要还是所谓模式创新创新,这个和我们想象的没那么远,中国模式其实也不落后。中国人出去后发现,原来需要学的观念创新,在中国已经存在了,微信、小米什么的都是模式创新。

另外,硅谷创业者的一大特点其实是“混圈子”,其中最著名的就是“PayPal黑帮”。这样的一个结果就是,这些创业公司其实不需要中国投资人的钱,而是偏向自己圈子里投资人的钱。于是,中国投资人发现,投了一圈,但硅谷没有什么特别眼前一亮的,没有深度合作机会,慢慢就回来了。

我们不一样,一开始就没有扎根硅谷。我们对整个科技产业判断清楚的一点是,美国的核心不是硅谷,而是硬科技,即那些有专利保护,高校经过多年研发的这些产品。美国有上万家小公司来把完成把科研产品从实验室变成产品化的这一个过程。这些小公司多数不再硅谷,我们就是冲着这些小公司去的,效果确实还不错。

这些年,我们一直在传播一个概念:中国不能只看硅谷。硅谷只有一个模式创新,但中国其实更需要的是制造业及各个行业的深度合作机会。

我们将美国的这种模式总结成积木式创新。就是高校不断有科研成果出来,这些成果被几万个小公司转化成产品。小公司成长或被被大公司收购掉,这些产品就可以持续稳定的向社会提供。小公司被收购掉,又会有人被释放出来,投入到下一轮创新当中。“高校——科研成果——小公司——产品”,这就形成了一个循环的链条,一个非常高效的系统。

界面:除了模式创新,还有哪些创新形式?

王煜全:我们基本上把创新分为三类。第一类,严格意义上不把它叫做模式创新,而是开源式创新。很多新的模式创新是基于开源技术。开源技术本身是先进技术,它能带来新的产业机会,但同时它没有壁垒,只能在开源上叠加模式,才能形成壁垒,到最后其实靠的都是用户壁垒。

第二类创新就是我们去美国专注的,基于知识产权,高校研发转化成产品的创新。这两个加起来,是基础的创新突破,在上面还有一个很庞大的第三类创新,我们叫应用创新。就是基于开源技术也好,或者基于专利技术,我还可以在上面叠加新的应用。

界面:现在人工智能很火热,您怎么看?

王煜全:我觉得人工智能会越来越热,但门槛会越来越低。为什么呢?因为人工智能属于开源式创新,它本身不能形成壁垒。所以你会看到人工智能巨头都在深挖技术的同时,将人工智能往行业里去做,希望渗透进各个行业建立相对壁垒优势。

但归根到底,人工智能越来越会像是一个工具,是一个人人都可以获得的东西。到那时就会变成各个领域都有懂人工智能的人,他们不是从底层上懂,而是从使用工具上懂而已。

前段时间,Google在内部成立一个“机器学习忍者计划”,就是同一个道理。Google从公司内部挑选出人才,接受忍受计划,训练他们掌握人工智能所有技能,然后再回到他们的岗位,将人工智能融入到各个领域的产品中去。

界面:您认同资本寒冬的说法吗?

王煜全:谈寒冬,得先谈泡沫。我认为泡沫是正常的,没有泡沫就意味着没有热度,良性的泡沫代表了前瞻性布局。中国是扎堆式创业,更容易产生泡沫。过去十年、二十年,就是因为有泡沫,中国的科技才能追赶上世界的步伐。

另一方面,全球的资本流动性都是在增加的,而且很厉害。运用了互联网技术后,更是如此。所以整个趋势来看,钱一定是越来越多的。

那么为什么还有人提资本寒冬呢?我认为不可能有寒冬。中国是靠概念创新,每一轮概念起来,胜负已分的时候,就不会有人投资了。这个时候不叫资本寒冬,它是资本的理性选择。

胜负已分的时候,剩下的几家里,我们就等着看最终胜出的会是谁就行了。如果再往里乱投,那就是打水漂了。中国每轮都有一波浪潮,潮涨总有潮退。不是所有潮退不是寒冬。这和资本无关,和整个玩法有关。事实上,任何一轮,领先企业都能拿到钱,只有领先企业拿不到钱了才叫资本寒冬。

但现在有没有困难呢?有。很多企业的投资额和风险是不成比例的。过去了,投资到一定高的额度,这企业基本上就脱离风险期,再投资就是帮他放大,所以实际上是安全的资本。但是现在呢,投了上亿元都不能保证这企业会不会死,也就是说安全期后移了。

对于领先企业来说,这个时候拿小钱很容易,但杯水车薪,它需要的是上亿的资本投入,这个时候资本是收紧的,它就遇到了困难。但这并不意味着资本就进入了寒冬。

来源:界面新闻

广告等商务合作,请点击这里

未经正式授权严禁转载本文,侵权必究。

打开界面新闻APP,查看原文
界面新闻
打开界面新闻,查看更多专业报道

热门评论

打开APP,查看全部评论,抢神评席位

热门推荐

    下载界面APP 订阅更多品牌栏目
      界面新闻
      界面新闻
      只服务于独立思考的人群
      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