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接招 方浩
1929年9月底的一天，刚刚经历大选惨败的丘吉尔在出访美国期间给他的妻子写了一封信：
“亲爱的，有件事儿我得告诉你，最近我的财运特别好……”
原来，一位在华尔街做股票经纪的英国爵士帮丘吉尔在牛市中大赚了一笔。
在奔向财务自由的道路上，丘吉尔并不独单。他的老乡、著名经济学家凯恩斯在一年前就进场了。这位经济学大师在1928年以1.1英镑的价格买入1万股汽车股票。
当时的汽车行业是新科技赛道的头牌，汽油车相当于今天的电动车，通用汽车、福特就是90年前的特斯拉。
在20年代初T型车大获成功之后，福特又在1928年推出了A型车。当年一个大型展会上，这款车吸引了超过1000多万人次前来参观，相当于美国人口的十分之一。
而为了推销新车型，亨利 福特一周之内在全美2000多家报纸上投放了整版广告，总共耗资140多万美元，而一辆A型车的售价还不到400美元。在祖师爷面前，马斯克今天的营销策略简直就是白嫖。
那个疯狂的年代很多美国人既是车企的客户，又是它们的股票持有人，这与当下电动车概念股的玩家何其相似！
以通用汽车、美国无线电公司为代表的新科技公司领跑了美国二十年代的股市。1028年美国无线电的股票指数只有85，不到一年这个数字飙升到了410。
而道琼斯指数，在1921年还不到100点，到了1929年已是近400点，涨了500%。
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英国伤了元气，全球经济中心开始迅速像新大陆转移。整个二十年代，美国的经济政策可以归结为亮点：高关税和充足的货币供应。
为了保护本国制造业，从柯立芝到胡佛，两任美国总统在战后都坚定不移地手握贸易保护主义大旗，而又为了维持战后的繁荣景象，总统同志们持续加大货币供应。
但当时的货币供应，不像今天特朗普这么简单粗暴地印钞印钞再印钞，而是用信用货币代替印钞机。1920年，美国的流通货币是37亿美元左右，到了1929年股灾爆发的时候，仅仅是46亿美元。
那么，新增的货币在哪里呢？作为央行的美联储发明了一个办法，用信用扩张代替货币供应。就是说，如果华尔街的一家银行手头紧了，可以向美联储申请，由后者向前者提供信用背书。说白了，美联储你说有钱就有钱，无限供给。
从1921年到1929年，美国货币供应从450亿增加到730亿美元，几乎全都是以信用背书的方式进入资本市场的（当时1美元的购买力至少相当于今天的20美元）。为了制造和维系市场繁荣，美国政府操碎了心。
最有意思的是，新增加的货币供应相当一部分是用于援助战后欧洲国家的，特别是商业企业。而这些商业企业要想拿到山姆大叔的低息借款，必须将其中一部分在美国就地消费，也就是先购买美国的商品再运回欧洲。
在一个互相设立关税壁垒的时代，美国找到了刺激出口的最佳途径。可以说，让特朗普念兹在兹的“美国优先政策”，近一个世纪之前就在美国付诸实践了。
一边舞动关税大棒保护本国企业和就业，一边向资本市场开闸放水，大萧条前夜的美利坚不仅享受资本市场的盛宴，老百姓似乎也成了红利的受益者。
1929年美国汽车销量达到535万辆，此时仅仅福特T型车的累计销量就已经超过1500万辆。当时美国总人口只有1.2亿。家家户户都有汽车成了美国梦的最低配置。
到1926年，美国房价也冲向新高（股市崩盘之后特朗普父亲趁机廉价拿地赚到了人生第一桶金）。而无论是房子还是车子，对于年均1000-2000美元的美国工人来说，都是“大宗消费”。他们之所以能消费得起，就在于放任的银行贷款。
当普通人借助金融杠实现“美国梦”之后，有人开始把多余的钱投向股市，更有人把房子、车子抵押出去贷款炒股。一位经济学家说到：他们不仅在折现余生，还在折现来世。
在1929年10月份股市崩盘之前，美国拥有股票帐号的人数达到150万，每三个家庭中就有一个直接或间接参与股票交易。在火车上，在农田里，在学校里……人们随时随地在谈论股票。甚至街头擦皮鞋的孩子都可以向客人传递股市信息。韭菜正在野蛮生长。
但危机早就显现。其实从1928年开始，市场就进入了贪婪与恐惧的交替循环。
2月份的时候，已经看到股市过热苗头的美联储开始提高利率、减少流动性，但没想到市场依旧狂热；3月份，两大科技股通用汽车、美国无线电公司以及航空股的股价屡创历史新高；但到了月底，通用汽车等公司的股票突然遭到大量抛售，致使股价暴跌。
6月份初，银行股开始暴跌，就在很多人以为牛市即将结束的时候，胡佛被提名为共和党总统候选人，市场再次受到刺激，行情逆转走高。
胡佛早年作为工程师，曾被外派中国唐山的煤矿工作，后来跟人合伙全世界挖矿，竞选总统时个人资产超过400万美元。如果说特朗普是地产老板出身，胡佛就是煤老板出身。当时《华尔街日报》当时这样评价胡佛：真正意义上的商人总统。
在成为总统候选人之前，胡佛已经做了八年美国商务部长，备受商界好评。1928年11月6日，胡佛当选美国总统，当天各地股市受到巨大提振。此时，股票换手次数已经从1927年的5亿次暴涨至9亿次。
1929年春，胡佛正式就任美国总统。尽管美联储已经看到股市高烧的趋势，并不断提高贷款利率（从12%提到了20%！），但华尔街金融大鳄们不甘心就此收手，将自己银行的贷款利率降至美联储利率之下，继续放水养鱼。
到了10月份，崇尚廉价信用机制的胡佛犯了一个火上浇油的错误：继续向市场提供3亿美元的信用额度。新总统不希望在自己一上台就看到市场崩盘，只能继续给它“嗑药”，稳定压倒一切。
胡佛曾这样告诉下属：“如果你们更了解我，你们就会发现，当我说一件事情是事实的时候，它就是事实。”真正的懂王。
但该来的总会来。1929年10月21日，纽交所开始就遭遇大规模抛售，当天抛售量达到600多万股。胡佛第一次见证历史；
10月24日，全天抛售近1300万股，胡佛时隔两天再次见证历史；
10月25日，历史上著名的“黑色星期二”诞生，道琼斯指数跌幅超过20%。胡佛第三次见证历史。更恐怖的是，股市最终触底还要等上两年。
这次股灾丘吉尔不仅把赚来了的10万美元吐了回去，还赔了不少本钱；凯恩斯手里的汽车股票价格在股灾发生之后直接腰斩（幸好后来又赚回来了）；巴菲特的人生导师、价值投资的开山鼻祖格雷厄姆的股票经纪公司干脆宣布破产。
“如果你在牌桌上已经玩了20局还不知道那个倒霉蛋是谁，那么，他很有可能就是你自己。”
巴菲特的话在今天适用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