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哨人》为啥不叫座?

问题还是出在了故事讲法的大模版上。

文丨编剧帮 樊苏华

责编 |Nellie

故事从文本角度看并不弱,能体会到一本在手的阅读快感,是薛晓路本路的水平没错;拍摄完成角度看,技术呈现很稳,类型元素该在的都在,也托得起成功导演的基础功底盘;主要演员的戏,就戏剧单元拆分角度看,并不弱甚至可以说比较强;题材角度,严肃、沉重、虐心、无奈、拷问良心、有温度。

但为啥这部片子被院线系统无视,经历了10天的投票选择,只取得了不到5000万的票房?

问题还是出在了故事讲法的大模版上。细节看上去很美,模版出了问题,是非常不划算的整体谋划的失算。细节决定成败这句话,在有限线性时间艺术——电影面前,再次失灵了。模版不成功,优异的细节毫无例外会和观众兴趣爽约。

《吹哨人》为啥不叫座?

主线元素不调和

看过导演创作这部电影的初衷,可以肯定的说,故事核心是吹哨人,讲知情人面对黑暗腐败罪恶的良知挣扎与最终选择。

虽然我们不能要求戏剧主人公上来就是高大上,发誓和黑暗势力抗争到底,具备《午夜狂奔》中赏金猎人德尼罗的超级能力;男主可以被卷入一场阴谋,在不情愿中不得不主动完成吹哨人的完整动作线。但遗憾的是,实现这个故事核心设置的路径过于迂回复杂,元素过于多,整体显现出不调和的松散状态,让观众在最重要的第一小时,有点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了。

借有位观众的揶揄,稍加调整词语顺序,也许正好能描述这种创作意识上的求新求全求刺激的跑偏:“一开始是个灾难片,再看是个爱情片,接着是个家庭伦理片,往下是个商业犯罪片,然后是个恐怖片,再往下又觉得是个悬疑片,结局却是个反腐宣传片。”而一旦拿掉了“吹哨人”这个核心设置,其他的东西我们发现,要么似曾相识,要么一钱不值。这么多故事元素在吃主梗,主梗自然是不堪重负。

故事进入速度太慢

故事进入速度怎么叫快,怎么叫慢?就这个故事而言,当然是男主被卷进去的速度和被迫采取行动的速度。

男女主的再邂逅与春宵一夜,并不是故事的真正起点。真正可能的起点只有三个,一个是女主并没有死,再次求助男主给予帮助,已经超过了40分钟。而经历莫名迫近的危险和家庭误会以及真正真意识到问题之大,阴谋之严酷,核心梗吹哨人概念浮出水面,基本闭合了第一场戏的“非洲大爆炸”的对应戏剧关系,则耗时1个小时以上;到了男主下决心采取主动行动应对已经耗时90分钟。

通常到了这里,是可以结束一部电影的位置。而对于《吹哨人》而言,好戏才刚开场。对于大多数没有那么多耐心的普通观众而言,尽管从此之后的戏都很紧,都很好看,该有的可资利用的大的段落节点都有,比如第一幕节点戏可以选择男女主闯非洲逃过一劫;第二幕节点放在男主被女主第二次“欺骗”戏弄心灰意冷等。但一切都显得晚了,多数观众已经热情耗尽。

作者电影模式的拖累

从故事线呈现角度看,整个电影明确以事件缘起和悬疑揭秘为核心,让事件拽着故事往前走,制造曲折复杂的戏剧矛盾,突出故事外部的起承转合和因果,整个故事的伏笔揭晓系统的细心呼应,也完全服从于外部事件的隐藏与反转。这就是典型的“作者电影”方式。这种方式并不是薛晓路发明的,而是更早见著于天才导演奥森.威尔斯的《公民凯恩》。

整部电影看上去,人物和人物关系的内部驱动力会大幅度转弱,取而代之的是作者的天才灵感统帅下,更复杂的结构和更复杂的设置元素以及更复杂的信息系统的处理以及反转,在情节推进角度一直是作者自己在替人物做主,“说曹操,曹操就到”,严格说和人物已经没啥太大关系了。

例如女主的再次归来和突然转变,再比如超时的冗长的“戏剧性”高潮场景的推出等,都毫无例外给这部作品打上了作者电影的标签。以中国目前观众进化程度来看,作者电影模式是一剂“票房毒药”。很多电影的失败,包括郑钧消耗了近3亿人民币的动画片《摇滚藏獒》败北,都是“作者电影”惹的祸。而真正的好故事,是呈现出相对简单结构下“内在驱动”第次升级强烈特征的,包括薛晓路导演的成名作《北京遇到西雅图》、《北京遇到西雅图2》等绝大多数优秀电影无不如此。这部电影的意外失手,确实值得创作者反思总结。

“道德疤瘌”处理上的尴尬

电影故事是对情感关系里道德标准有强烈正向选择诉求的艺术形式,100年以来,一直如此。这个问题上出了问题,观众、尤其是女观众,一定会在分散购票行为上给出自己的态度。人生漫长复杂,不是说人人皆应坐怀不乱,不允许有“道德疤瘌”存在。

但就电影而言,必须呈现良好的故事处理,把处理道德疤瘌当成形态良好的戏剧事件设计抓手,化被动为主动。对此观众完全会接受和作出正向积极的回应。例如有些故事,就是为了这个处理而耗尽所有戏剧原动力。

比如说《廊桥遗梦》讲一个压抑自己已久的已婚女人和一个灵魂男友的“四天等于一生一世”,但全部精力却用在了戏剧高潮“放弃”上,举全篇之力平衡好了“道德疤瘌”。

《西雅图夜未眠》中,安妮是有男朋友的,但她不确定这个人是不是自己的灵魂伴侣;当真正触动內心的男人出现,安妮必须处理好和前男友的关系,实现“放手与和解”,才能无障碍冲击爱情片戏剧高潮,否则影响是巨大的。

田羽生的《爱情攻略3》,通篇讲的就是新市民青年男女婚姻中的“三不”(在一起不珍惜,分手之后不甘心,谁也不先认错),在反复的桥段升级中,逼迫人物从内心进行反省,实现了一个情理之中的爱情片“低落结局”,反思的力量和落地的效果很强大。

而《吹哨人》中,男主雷佳音和汤唯、齐溪之间的关系,一直没有得到很好的处理,关键情节点的把握也失当,一直在某种道德尴尬的中,完成了整个剧情的强行推进。尤其女主死之前在男主身边问自己这样打扮去接受采访什么的对手戏状态,更会看出这一处理远未完成。

男女主推动换位

除了前面说过的“作者电影”问题之外,即便是我们从人物内在驱动力的因果链条里,找到了故事的结构钥匙,那么接下来我们一样还会遇到绝对故事主人公的始终如一的推动力问题。

男女主是故事最常见的标配,那么一般情况下,在男主女主中间,还要进一步区分到底谁才是主宰故事结构、承担戏剧任务的绝对主人公。刚巧我们有一个例子,就是编剧张家鲁的两部戏,一部是《天下无贼》,另一部是《寻龙诀》,故事的“破梗”(进入点)设计都是金盆洗手,成为戏剧价值波动的判断坐标。

第一部戏的绝对主人公是刘德华,女友要求他金盆洗手触动了他的价值底线,他从抵抗开始,到最后甘心情愿为保卫自己作为“盗亦有道”的“好贼”的行为底线而献身,完成了对女友的承诺与回答,非常严谨。第二部的绝对男主是陈坤,他答应了雪莉要金盆洗手,但是无法回答自己内心对丁思甜的愧疚,经历磨难,最终他从内心幻象中走出来,完成了灾难事件物理高潮,结构也相当棒。

《吹哨人》其实仔细推论,应该是女主的故事,戏剧压力从女主身上传导给男主,最后自己又回来挑起戏剧担子,在死亡状态下策动了大反攻。这中间确实有绝对主人公界定含混不清的问题。

必须承认,每一个电影故事的成功密码,在一些大的模版问题上,都是经历了千锤百炼的实证的。熟悉这些被反复印证的模版元素,随着故事的千变万化而灵活反应,冷静作出准确判断,确实不是靠我们所熟悉的操作模式——不同的大会小会的各方意见汇总论证角度的“政治正确”能够解决的。不然,保持艺术不败记录和制作人保护资金安全,就没有那么难了,就太缺少技术含量了,也和现实世界成败比例无法对应了。很多时候,没办法,真理确实在少数人手里。

(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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