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孤》以及刘德华告诉我们:对悲观者而言,乐观的人有多讨厌

有的事情你选择乐观的应对,是因为它还要继续下去。

我完全记错了时间。电影开始时,我边给出租车司机指路,边发短信跟朋友道歉。“你的位置特别好,这个厅都是些,恩,反正韩寒会来,其他还有一些,文化界……”尽管我浑身窘迫地赶到了影院,还是不能避免迟到。在这之后,我对这部电影的评价已经失去了说服力。

不过,对那些想要更了解刘德华的人而言,算了,我管不了你们,对我自己来说,电影结束后的半个小时还挺有收获的。

刘德华在《失孤》里饰演一个安徽农民,这件事情本身很有意思,我后面再说。这个农民叫叫雷泽宽,很多年前,他两岁的儿子丢了,于是他踏上了长达十五年的寻子之路。在路上,他遇到井柏然饰演的年轻人曾帅,曾帅小时候被坏人绑架,从此再也没见过自己的父亲,于是天涯相遇的两人决定一起上路寻亲。

电影有一个细节是雷泽宽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中国地图,上面密密麻麻地被他画满了记号,那是他十五年来驾着摩托车到过的地方。这意味着什么呢?这意味着地图上的每一个点都曾经让他失望过。

失望一万次也没有关系,反正都找了十五年了。他甚至鼓励并帮助曾帅寻找自己的父母。作为一部反映打拐题材的电影,导演和编剧必须在其中安插各种乐观的情绪。在这个带给人希望的故事里,曾帅在路上则展现出了一种让人生厌的乐观。

他不断用无所谓的语气陈述自己的身世,与此同时,在寻找亲人这件事情上,他却处处展露出不愿意放弃的精神。换句话说,对着那些笑着哭的人,那些一边哭一边跟你说“一定要加油哦”的人,你不知道是应该同情还是放手不管,总之让人心里不舒服:你说你遇到这种事,你痛快地哭一下又能怎么了呢?

并且,他们为什么那么努力?和所有反映打拐的片子一样,主人公们翻山越岭。从泉州的海边,驾着摩托车,去到四川和重庆的山村。在这个过程里,电影展现了中国电影中少见的乡村和城市景色——前者要么非常破旧,后者要么非常现代,《失孤》则把镜头献给了壮丽的山川和发展中的城市,你反而会从画面中获得一种更加直观的真实感:光天化日之下,这些事就发生在我们生活的地方。

在影片的最后,穿过一片明亮、青翠树林,雷泽宽驾驶他的摩托车驶向了远方。他问路上的僧人:大师,你觉得我能找到我儿子吗?大师说缘聚缘散什么的,台词我没记全。“你去寻找了,缘起;你放弃寻找,缘灭。”大概是这个意思。“不是说一定能找到,而是很多事情你要坚持下去。”导演说。

刘德华补充说,他们拍片的时候,志愿者会把一些失去小孩的父母请到片场,这样在他们失望的心里,会感受到这个社会的关注和关怀。“在短短的时间里忘掉那种痛。”刘德华说。

和剧情有关的事情就说到这里好了,以防我反鸡汤的嘴脸最终被人撕破。其实,至少在这件事情上,我觉得你可能误会我了。

和所有点映场类似,导演彭三源和刘德华都出现在放映后的互动环节里。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刘德华,他进来的时候,我的脸都红了。为什么脸红呢?你可能会问。你瞎了吗?这是从你童年岁月里不太明白为什么所有人的房间里都贴着的海报里走出来的活人。

韩寒被叫到观众席前,和刘德华站到一起。作为一个互动环节,这是一场设计好的对谈。他比我迟到得还厉害,我心想,他上去干嘛啊?他做的第一件事,是在高冷地、坐在座位席上不忍离去的文化界人士面前,跟刘德华拍照片。

尽管这样说会让人不舒服,但是在这个瞬间,你会发现刘德华还是抢去了《失孤》的风头。

“我最喜欢您的歌是《黑蝙蝠中队》,特别喜欢人文的东西。”韩寒说。听清楚了吗,韩寒说“您”字的时候我快从椅子上摔下来了。刘德华借此透露了自己从1970年开始写剧本参加香港比赛的事,两个现实题材的电影被拍成了电视剧,“可能因为我的长相,后面演商业片的机会比较多,有能力的时候会更多地尝试现实题材。”

刘德华最近的杂志专访不止一次地提到,作为真正意义上的巨星,他总是给合作者带来的无形压力。据说彭三源拿着剧本找到刘德华,投资方气得简直要翻脸:“你怎么可能找刘德华去演这个?第一,他愿意演吗?第二,他像吗?人家相信吗?”制片人说没有人敢找他演。

他曾与导演曾讨论要不要学安徽话,最终还是作罢。“如果刘德华在电视上说方言,大家只会很惊奇,说哇,这个刘德华多努力啊,还学方言呢。”

最终,他在这部电影里没有说方言。另外一个影帝,在影片中客串饰演交警的梁家辉,也没有说方言。不过他演的是湖建的警察,语言上似乎也没有必要太下功夫。除此之外,刘德华竭尽所能地饰演这位农民。

“从接下《失孤》的那天起,他立刻停止了护肤和打理头发。经常晒太阳,不抹太阳油,裸着晒。头发重新塑造,让短的留长,把长的剪短,抹去过去刻意造型的痕迹。然后学习农民工戴头盔、拿皮包的姿势。为了让自己的造型更贴近现实,他让工作人员向几名农民买来旧衣旧鞋,作为他的戏服。”

我事先得知了这个故事,因此在电影里,极力寻找他作为“正常演员”的痕迹。刘德华演农民走路的姿势像吗?刘德华演农民的衣服合身吗?刘德华演农民的肤色跟真正的农民一样吗?很怕出戏。反而是井柏然来了句“都(第二声)是……”……

在整部电影里,刘德华的口音没有影响他对角色的塑造。他真的变成了一个农民,也已经足够努力。有一个让人印象深刻的特写是,为了展现农民劳作的双手,刘德华露出了苍老、凹凸不平的拇指甲。他在现场展示着这片指甲。“这是用锉刀磨出来的,”他说,可能已经回不去,他乐观地说:“幸好脸都长回来了。”

他无时无刻不在展露这种乐观的、训练有素的笑脸。

我竟然像一个刚刚开始追星的脑残粉一样热切地鼓掌。彼时,韩寒还在台上,“工作人员说只剩下两分钟了,我也没什么了,最后还是拥抱一下吧。”他就过去拥抱了。我实在忍不住当场举报他迟到。

刘德华对打拐的数据非常清楚,有多少小孩失踪,有多少小孩被找到。在提问环节,有人问他是否对比了另外一部电影《亲爱的》。其实,这两部电影是同时期拍摄的,《失孤》说的是一个时间更长的故事。

有人把我最想问的问题抢走了,他质疑电影里的一些台词太过文艺。我能理解这个问题的出发点,作为一部以爱为主体的电影,很多台词说出来容易被人当成“大道理”,它们听上去没那么口语化,更像是书面语。你知道吗,就好像有人想让你好好念书,结果来了一句:“读书吧,书是人类进步的阶梯。”

导演不太清楚这个问题的来意,她把话筒交给了刘德华。我回来听录音的时候,才知道这可能是这个晚上最难得的答复。他说,即使听上去确实如此,也很好理解:十五年的时间,一个人经过千山万水,只做一件事,心里就会形成一套很完善的理论和道理。当他必须要把这个道理拿出来说的时候,肯定能变成简明扼要、语句流畅的语言,并且脱口而出。

活得特别明白。他顺便澄清了此前的传闻:他没有带着妆走到大街上实验是不是有人认得出自己。有人建议在影片的最后加入片中出现的公益组织的二维码,刘德华转身让助理记下来。

你看,他不是个随便捧出来的明星,我要回去补全他演的所有电影我发誓。我像个狗腿子一样坐在那里,为这个影厅没有人带头鼓掌吹口哨懊恼不已。

“我建议这个片子可以更纪实一些,在片尾把这个作为题案……”在提问环节的最后,有人对电影提出了建议。这种时候,你会发现他们真的是知识分子、媒体人、公知。刘德华的答案详细又得体。直到对方问起最后一个问题,详细的内容我记不清了,好像是说,他的公司在投资的电影,或者是某部电影,“据我所知”一直在赔钱,却还是一直在拍?

在说到刘德华的答案前,我还是想说回这部电影带给我最大的感受。毫不避讳地说,它仍然是一部充满爱和希望的影片,每个段落,你都能感受到有什么东西推着剧情往前,让主人公骑着摩托车上路。尽管我可以接受大部分人在遇到困境时展现出来的乐观,想方设法获得持续的能量,但是……中国太大了。“从福建大海的渔场,骑着摩托车,穿行几千公里,去到四川和重庆的乡村”,这种事如何让人坚持十五年呢?

“我觉得电影有我参加的话,基本上他们亏本的机会几乎不大。亏的也是亏了刘德华的片酬而已……因为我的片酬蛮高的,减一点点也无所谓。”他最后说。“我们还继续的。”

出于我在这个夜晚陡然而生的敬佩,立刻就相信了,有的事情你选择乐观的应对,是因为它还要继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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