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要贷一千万是吧？我打个电话，给您问一下。”某股份商业银行北京天通苑支行的客户经理张三（化名）掏出手机，走出了银行大门。
房价一直是社会焦点。近期，房地产市场调控趋紧，加上房租暴涨，导致刚性购房与租房的需求与供给之间产生了激烈对立。虽然监管层不断出台措施稳定楼市、限制交易，但界面新闻记者调查发现，银行资金仍以各种形式源源不断流入房地产市场。
“可以做房抵贷，贷给您您干什么都行，但您要说是公司的经营，不要说是买房。”张经理打完电话后对界面新闻记者表示，随后将该行另一位贷款经理李四（化名）介绍给界面新闻记者。
暗度陈仓
人民银行数据显示，截至2018年6月末，全国房地产贷款余额35.78万亿元，同比增长20.4%，增速比上季末高0.1个百分点；上半年增加3.54万亿元，占同期各项贷款增量的39.2%，占比比上季末高0.1个百分点。从以上数据来看，流入房地产的贷款增速似乎控制住了。
然而，据国家统计局数据，截至2018年7月底，全国一手商品房销售面积8.999亿平方米，同比增长4.2%，销售额7.83万亿元，同比增长14.4%。一手住宅均价为8499元/平方米，同比增长11.47%，上年同期为7624元/平方米。商品房含住宅、办公楼、商业营业用房，其中住宅类占前述数据中的86.73%。北京7月二手房价格环比上涨0.4%，而5月、6月这一指标分别为0.3%和0.1%。贝壳研究院发布的数据显示，7月北京二手房网签量为1.48万套，同比上涨107.1%。
即使是在2018年以来监管层密集的政策调控之下，房地产市场的普涨局面依然存在，交易量也有回温的迹象。买房依然可以赚到钱，成为了市场广泛的认知。
某些商业银行借国家扶持中小企业的政策之名，频频发展零售贷款业务，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各种企业经营贷款流入房屋买卖市场。
“任何一家银行都不能支持经营贷款买房，但这就是个名义上的事儿。”这位贷款李经理向记者推荐平安银行的房抵贷产品，“把房子抵押给银行，最高可以贷1500万。找一家公司的营业执照做一个采购合同，银行就会放款。”李经理称，贷出的款用途银行不会再追查，很多人用作房贷。
李经理告诉记者，申请贷款需要的手续非常简单，无需经营场所现场调查，对公司成立年限、注册地点、持股比例都无要求，利率仅仅比北京市目前施行的二套房利率高出20%左右。
商业银行2018年中报数据显示，平安银行上半年营业收入572.41亿元，同比增长5.9%，实现净利润133.72亿元，同比增长6.5%。其中零售业务收入、利润占全行比例分别达到51.2%和67.9%，成为全行收入主要增长动力。上半年个人住房按揭贷款余额1717.22亿元，比2017年末增长12.34%；经营性贷款余额1431.09亿元，增长20.64%，占比由2017年期末7%上涨至7.7%。值得注意的是，平安银行2018年上半年一般企业贷款余额为8201.73亿元，比2017年末下降了2.41%。平安银行在中报中表示，“本行经营性贷款业务加大对房产抵押类业务的投放”。
招商银行2018年中报显示，截至报告期末，该行个人住房贷款金额为8732.91亿元，占总额22.52%，比2017年末增长4.79%；小微贷款金额3346.75亿元，占总份额8.63%，比2017年末增长7.02%。
记者梳理数据发现，商业银行违规贷款输血楼市已多次被罚。2018年8月3日，平安银行就曾因部分个人非房贷类信贷资金用途把控不力，违规流入房地产市场、违规发放贷款等原因，被银监会罚款430万元。此前，2017年11月24日中信银行曾因贷款违规发放等行为被罚款550万元，而今年年初，中信银行公告称暂停所有住房抵押贷款业务。
数笔罚单和高额的罚款显示出监管部门对于房地产资金来源是否合规的检查力度之大。在2017年一整年的楼市调控之后，房价的增长速度和幅度、市场的非理性投资虽然得到一定的抑制，但商业银行违规涉房贷款的行为却仍屡禁不止。
合谋
事实上，早在2010年，就曾爆出中介公司通过银行违规提供经营性贷款作为资金工具投资房地产。小投资客通过消费贷款套现，资金规模大的投资客往往通过中介公司，甚至银行内部员工帮助提供“空壳公司”、申请材料来申请经营贷款撑盘。
某房产中介徐经理告诉界面新闻记者，“走企业经营贷，给你注册个公司，钱打给第三方包装公司，收你手续费，再给你转出来，这钱你就爱怎么用就怎么用了。”据徐经理介绍，该中介公司在浦发银行、广发银行、北京银行都曾进行过这种操作，而中介要从中收取贷款金额1个点的服务费，“现在这么做的人很多，市值一千万的住宅至少能套出来五百万。”
分析人士认为，银行资金作为消费贷款、经营性贷款流入房地产，多因为贷款利率高，有利可图。“一笔消费贷30万，6个银行申请6笔，凑出一套房的首付不是什么难事儿。”房天下一位客户经理这样告诉界面新闻记者。当记者表示自己有一套房产想抵押寻求500万元贷款用于买房时，该客户经理表示，可以通过房天下抵押房产做经营性贷款，不上征信，也可以通过多个合作银行操作，利率为标准利率上浮40%左右，房天下可提供壳公司帮助套现，将收取一定的服务费。
2018年1月，全国银行业监管工作会议上曾经强调，要打好防范化解金融风险攻坚战，严控个贷违规流入股市、房市。并印发《关于进一步深化整治银行业市场乱象的通知》，明确2018年将重点整治公司治理不健全、违反宏观调控政策、影子银行和交叉金融产品风险等八个方面的乱象。7月31日，中央政治局研究当前经济形势，再次强调了房地产调控，会议特别提出要“坚决遏制房价上涨”，体现了对房地产调控的高压和加压态势。8月7日，住建部召开了部分城市房地产工作座谈会，提出对楼市调控不力的城市坚决问责。
而与监管部门对房地产调控的高压基调对应的，却是商业银行资金持续流向房市的现实。
“个人消费贷和经营贷流入房市是全行业公开的秘密。”某城商行工作人员说，“业绩压力大，手里的钱贷不出去，经营贷有房产做抵押，稳得很，为什么不贷？”即便监管层三令五申，不断要求各商业银行加大信审力度，坚决打击房地产投资，资金流向房地产市场的情况依然成谜。“查一查申请经营贷的公司的税务情况，或许就一目了然了。”该行工作人员表示。
“房子是用来住的，但房价是用来炒的，这么多年从未改变。”一名链家地产的客户经理这样告诉记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