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阿拉伯人要相互伤害

宗教信仰也平息不了内斗。

作者:重光

制图:孙绿 / 校稿:猫斯图 / 编辑:白鸥

阿拉伯,作为一个民族概念,常常能在各种场合够听到。

作为中东规模最大的民族,阿拉伯人的分支多如满天星斗,诸如贝都因人、非裔阿拉伯人等等均是阿拉伯大家庭的一员。只是通常人们很难把这些看似毫不相关的族群联系在一起。

占据了地球陆地的相当一大块

普罗大众印象中的阿拉伯人,通常身穿长袍,头裹头巾,与骆驼为伴,行走在沙漠中,典型的游牧民形象;或者开着全金的跑车,脖子里挂着金链子,石油土豪范十足。

普罗大众印象中的阿拉伯人

但这并不能代表所有的阿拉伯人,不是所有的阿拉伯人都还放牧为生,也不都是终日在沙海中挖石油的。

那么阿拉伯人真的是一个民族吗?阿拉伯人的自我认同从何而来?谁又是正统的阿拉伯人?

今天的文章,就一起来追本溯源,一探正统的阿拉伯人和他们的生活。

来自政教合一的正统

从印度洋到大西洋,面积达1313万平方千米的广阔的阿拉伯世界中居住着4亿多阿拉伯人,他们是22个大大小小的阿拉伯国家的公民。

下图为阿拉伯人国家的重要城市

阿拉伯民族占据了广阔的“沙漠地带”

“沙漠民族”可谓名实相副

这些国家的相同之处有四点:主体民族为阿拉伯人;通用阿拉伯语;有统一的阿拉伯文化与习俗;绝大多数居民信奉伊斯兰教。其不同之处在于其地方习俗、宗教派别乃至经济基础等方面差异极大,互相之间龃龉不断。

但至少,他们都自我认同为阿拉伯民族的一员,认可自己是正统的阿拉伯人。

这些好同志都是阿拉伯人

利比亚前领袖卡扎菲

伊拉克前总统萨达姆

沙特现任国王萨勒曼

埃及前总统穆巴拉克

阿拉伯人整体作为一个民族的历史并不是很长,在伊斯兰教兴起前,阿拉伯人更多地以部落为单位生活在阿拉伯半岛北部。他们对部族的认同远强于对民族的认同,各部落就如阿拉伯半岛的地形一样——一盘散沙,互相争斗。

沙漠中游牧的阿拉伯人

由于分散的部落状态长期存在,阿拉伯人难以集中力量发展生产力,因而发展水平长期处于落后状态。他们既比不上北面的波斯、土耳其与两河流域诸文明,也赶不上南面的埃塞俄比亚与也门。阿拉伯此时更多的是一个地理概念,而非民族概念。

阿拉伯半岛上除了沙子还是沙子

贫瘠的土地难以孕育高度发达的文明

真正使阿拉伯人开始摆脱部族观念束缚,走上融合为阿拉伯民族道路的是伊斯兰教。

作为一神教,伊斯兰教给原先崇拜多神的阿拉伯人确立了多个方面的“正统”:

其一,宗教敬拜对象不再分散,而是独一的真主,在精神层面有利于部族统一。而麦加作为伊斯兰教朝觐的目的地,自然而然地有了在伊斯兰教中的“正统”地位。朝觐附带的贸易活动进一步巩固了麦加在经济上的“正统”地位。

麦加禁寺及天房

其二,礼拜以及诵读《古兰经》所用的语言必须是穆罕默德所在的麦加古莱氏(阿拉伯语:Quraysh)部落方言,其在阿拉伯语中的“正统”地位由此确立。沿用了1400多年的古莱氏方言成为了如今阿拉伯世界的“普通话”——现代标准阿拉伯语(al-Fu ay)。

阿拉伯语是联合国六大工作语言之一

其不仅是4亿多阿拉伯人的母语

也是17亿穆斯林的进行宗教仪式时

常所用的语言

其三,由于包括穆罕默德在内的伊斯兰教初创阶段重要人物均来自古莱氏部落,古莱氏部落自然而然地成了众阿拉伯部落中的“黄金家族”。

不仅四大正统哈里发均出身古莱氏部落,日后的倭马亚王朝与阿拔斯王朝的哈里发也均是其后裔。目前的约旦王室——哈希姆家族(al-Hashimiyūn)也是古莱氏部落延续至今的一支。

显赫的族谱让古莱氏部落的正统性不容置疑。哈里发不仅是阿拉伯帝国世俗政权的元首,也是伊斯兰教的宗教领袖,其由此获得了政教合一的“正统”地位,在阿拉伯世界的话语体系内傲视群雄。

这些统一的举措通过“穆斯林皆兄弟”的教义驱动,使诸阿拉伯部落逐步融合,阿拉伯民族的力量由此渐渐集中统合起来。

也正因为有了宗教、语言与政治上多方面的“正统”标杆,阿拉伯民族开始由原生性民族向现代民族转型。各部族融合为民族(对标汉族/俄罗斯族),再整合为国族(对标中华民族/法兰西民族)。

再向上则是文明一级的比较?

正统的存在不仅给阿拉伯人带来了融合的向心力,也带来了因争夺正统而产生的离心力。

宗教和政治方面,由于穆罕默德没有明确指定继承人,阿拉伯帝国在其归真后就因政教合一的最高领袖——哈里发究竟由谁来担任而引发了纠纷,各持己见的两派演化成了逊尼派和什叶派。

这两派围绕着正统问题长期斗争

两派表面上是对宗教正统(伊斯兰教最高领袖)的争夺,实质上是对政治正统(阿拉伯帝国元首)的争夺。两派互不买账,冲突持续至今,这无疑极大地阻碍了阿拉伯人由部族融合为民族再整合为国族的进程。

即使不包括阿拉伯之外的波斯人(伊朗)

阿拉伯国家内的什叶派也规模巨大

在经济方面,阿拉伯帝国大幅对外扩张,击败拜占庭、灭亡波斯,占领了许多原本非阿拉伯人的土地。由于新征服地区(如埃及、叙利亚与两河流域)的自然环境与基础设施远优于荒凉贫瘠的阿拉伯半岛,这使得阿拉伯帝国的中心自然而然地也随之移出半岛。

阿拉伯帝国三阶段大扩张

福斯塔特(今开罗)、大马士革(倭马亚王朝首都)与巴格达(阿拔斯王朝首都)等一座座历史名城在半岛外拔地而起,而帝国的发源地阿拉伯半岛却因其自然条件限制而被逐步边缘化,发展速度远不及半岛外地区。

麦加名义上是帝国的中心,在经济与政治方面的地位却早已被取代。仅因其是朝觐的目的地才没有被人遗忘。

尼罗河三角洲边缘与麦加山谷

在科技与文化方面,新征服土地上的大部分原住民也逐步被同化为阿拉伯人。这些外族人改用阿拉伯语、改宗伊斯兰教,完全融入了阿拉伯帝国。

由于新征服土地上的原有文明成果远超于半岛原生文明,这些“新阿拉伯人”反而掌握了阿拉伯世界的话语权,做出了更多贡献。发源于半岛的“正统”阿拉伯人和这些新人之间的界限越来越模糊。

最终,半岛正统由埃及、叙利亚与两河流域的“新阿拉伯人”接替。

正统的衰落与重塑

然而自阿拔斯王朝中期后,阿拉伯帝国国势江河日下:

法蒂玛王朝异军突起,另立哈里发对抗阿拔斯王朝中央;

十字军东征打得阿拉伯人节节败退,只得由库尔德人萨拉丁带兵击退十字军,并封他当埃及与叙利亚的素丹;

突厥占领了帝国东部的疆域,还控制了哈里发;

最终蒙古西征,击穿了阿拉伯人最后的荣光。

此后阿拉伯世界的舞台便再也难以看到阿拉伯人的身影,连哈里发也由奥斯曼素丹世袭。阿拉伯人不再是自己土地的主人,成为了土耳其人的奴仆,由部族融合为民族再整合为国族的进程被打断。

从此,伊斯坦布尔成为一切的中心

阿拉伯半岛再次沦为遥远的荒漠

奥斯曼帝国为了消弭境内众多民族之间的隔阂,弱化各民族的认同,强调国民的穆斯林属性,这使得阿拉伯人再度注重部族与教派认同,错过了原生性民族转型为现代民族的契机。

无论是泛伊斯兰还是泛奥斯曼

都只是工具

这样的局面在一战后才有所改变。在奥斯曼帝国的废墟上,阿拉伯人再度建国。然而扶持各阿拉伯政权的西方列强都是按照自己的需求划定其国界,以让阿拉伯人互相制衡,确保自己的利益不受影响。各国阿拉伯人一复国就互不买账,认为只有自己才是正统,国境线之间还有各种民族混杂地区造成不稳定局面。

阿拉伯人渴望已久的统一只是空中楼阁。

被教派撕裂的伊拉克

伊拉克被撕裂的出海口也同样著名

二战后更多的阿拉伯人摆脱了被殖民的命运,得以独立建国。但这也使得阿拉伯世界局势更加错综复杂,各国政体、意识形态与经济结构等方方面面都不相同。

22个阿拉伯国家表面看似是手足兄弟,实则暗地里各怀鬼胎,借域外大国之力攻击同文同种的阿拉伯兄弟,为本国攫取私利。

阿拉伯国家联盟各国一起开会

当然,阿拉伯世界的有识之士也意识到了自己成了他国在中东的棋子。为了改变现状,重塑一个各个阿拉伯国家都认可的“正统”,他们推动了阿拉伯国家联盟的建立。

但这个联盟由于成员国利益冲突过多,难以兼顾平衡,故并未在经济、政治与军事层面对阿拉伯世界统一有实质推动。和相对步调一致的欧盟比起来,阿盟至今还只是一个松散的联盟。

阿拉伯国家联盟的旗帜

共同体不能肩负正统责任,一些有实力的国家便跃跃欲试。

埃及有阿拉伯国家中最多的人口、发达的科教事业与强大的军队,但却没有宗教上的“正统”地位;

坐拥两圣城的沙特自诩为“正统”伊斯兰教的守护者,但却没有强大的军事实力,经济结构也严重畸形;

“圣裔”哈希姆家族统治的约旦除了“正统”的血统,再也没有别的优势……

谁也不听谁的

正因如此,阿拉伯国家之间大都保持着微妙的平衡,谁也无法对谁构成绝对优势。再加上域外大国的干涉,“正统”阿拉伯的重塑难以推进,阿拉伯人由原生性民族转型为现代民族的过程还在进行中,且恐怕在可见的未来难以完成。

他们也难以改变历史的进程

统一的语言、统一的宗教与统一的文化习俗并不是政治、经济与军事统一的充分条件。地理上的分割、经济模式的区别、历史演进的分歧,让统一的表象下暗流涌动。

正统阿拉伯人,只是想象的共同体。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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