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斯瓦夫·米沃什:过去100年来最迷人的诗人之一

米沃什对东欧的批判让他得到了政治作家的名号,然而他最倾心的还是探索宗教、死亡和存在这样的深刻问题。

1980年10月9日凌晨4点,切斯瓦夫·米沃什的电话响了。打电话来的是一位瑞典记者,他说米沃什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这不是真的”,米沃什回答道。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回去睡觉了。

无论如何,这是米沃什获奖之后一直在讲的故事。尽管它听起来不太可信,但总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儿真实的成分。其实并不仅仅是米沃什,很多人都觉得,一位生于立陶宛的69岁诗人和作家,一位自60年代初就开始在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默默工作的无名之辈,能获得最具声望的诺贝尔奖简直不可思议。米沃什从此跻身名流之列。

在美国,实际上很少有人知道米沃什是名作家,他的大多数作品都没有被翻译成英文。在波兰,米沃什在1951年叛逃西方以前,曾担任了好几年外交官,当时正处于二战末期,波兰当局受苏联管控;叛变以后,米沃什的作品在数十年间一直被列为禁书。在东欧,那些还记得米沃什的人中,有人憎恶他,称他为叛徒,也有人喜欢他,心怀敬意。尽管波兰政府想方设法遏制米沃什作品的流传,但那些书还是通过一些非官方渠道,以小巧的手抄本方式流传着。

波兰政府的这些努力被Andrzej Franaszek写在了新的米沃什传记中。书中有一段回忆米兰·昆德拉《笑忘录》的文字,讲述了政府是如何从图书馆销毁掉米沃什的著作,又将他从百科全书的条目中除名的,甚至“通过一种修饰技术,把他从政府雇员名单上划掉了”。这本书2011年在波兰出版,后来经由亚历山大(Aleksandra)和迈克尔·帕克(Michael Parker)翻译成英文。

米沃什传记封面

在整个六七十年代,米沃什确实有一种被抹去了存在印记的感觉。1970年,他写信给朋友说:“我越来越开始怀疑,我的存在是否只是降神会上出现的一个鬼神,我都不知道,如果敲门的话是否会有人回应。”他的怀疑并没有阻止他写作,无论来自外界的是忽视还是认可,都不能阻止米沃什写作。2004年米沃什去世,享年93岁,直到生命尽头,他都没有停止写作。他度过了丰富多产的一生,令人惊叹。在这整个过程中,米沃什的作品有多少读者呢?在一则1991年的访谈中,他说,如果要做“一名卓越的诗人,哪怕是只有十来个读者就很满足了”。

在获得诺贝尔奖之后,米沃什必须要让自己适应不同的身份,比如被人们当作一位政治作家。他当然写过关于政治的作品,这是不可避免的。二战中波兰被占领,米沃什目睹了这一切;战后他又亲身经历了斯大林对东欧的镇压。写于1953年的经典著作——《被禁锢的头脑》(The Captive Mind)是对极权主义意识形态及相互勾结行为的一次深刻有力的审视,表达了作者的批判态度。波兰作家Tadeusz Kwiatkowski称,《被禁锢的头脑》使米沃什在智识人士中间和文学圈被看作是一位说出了人们私密心声的作家。

即便如此,对米沃什来说,“政治作家”这个身份还是太过于直接,他宁愿不要这个称号。1962年他写道:“我从来就对政治不感兴趣,或者这样说,我对抽象政治(meta-politics)不感兴趣。”米沃什的主要兴趣停留在那些更加具有永恒性的事物中,诸如宗教、死亡、存在和善与恶的本质。在米沃什看来,现代社会和现代思维,特别是在他定居加州以后近距离地接触了美国社会之后,看到了它肤浅、迷恋科学和精神贫瘠的一面,这一切都使得它无法严肃处理现实之恶。米沃什的视角不仅深刻,也对信奉天主教的国家造成了极大的困扰。

在多次同真实存在之恶打交道以后,米沃什接受了摩尼教的观点,世界本质上是邪恶的,生命就是在不断面对摧毁与死亡驱力的过程中持续存在。在他的精神世界中,米沃什发现自己对塞缪尔·贝克特有着一种奇怪的感情,既追随又抵抗。他写道:“我觉得贝克特非常了不起,我强烈感受到,在他面前我必须捍卫我自己。”他最持久的兴趣,有时候这种兴趣甚至上升到狂喜的程度,是对残酷生活细节的记录,那些具体到不能再具体的细节每时每刻浮现在他眼前,又转瞬即逝,坠入遗忘的深渊。

米沃什的诗歌都是在同人类存在之困境反复纠缠的过程中写出来的,这样的作品在当代诗歌史中独一无二。Franaszek这本关于米沃什睿智而全面的传记,应该和本月Ecco重新发行的米沃什《新诗选集:1931-2001》(New and Collected Poems: 1931-2001)一起阅读。这两本书共同为我们展现了一幅细致而令人震惊的图景:书中的米沃什不仅是过去一百年来最迷人也最深刻的诗人之一,他也是生活在20世纪的一位充满好奇心的、身处政治漩涡、精神上极端矛盾的人物。

《偶遇》

作者:切·米沃什

黎明时我们驾着马车穿过冰封的原野。

一只红色的翅膀自黑暗中升起。

突然一只野兔从道路上跑过。

我们中的一个用手指着它。

已经很久了。

今天他们已不在人世,

那只野兔,

那个做手势的人。

哦,我的爱人,

它们在哪里,它们将去哪里

那挥动的手,

一连串动作,

砂石的沙沙声。

我询问,

不是由于悲伤,而是感到惶惑。

(诗歌翻译:张曙光)

(翻译:朱瑾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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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华盛顿邮报 查看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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