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达人】郑洋的博物旅行:和花鸟鱼虫一起被放逐

界面新闻   2016-07-29 12:00
作者:杨磊 ·

早在2012年,北大教授刘华杰《博物人生》一书,阐释了中国古代“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的教育思想。

“在与自然渐行渐远的现代社会中,重建人与自然的对话。”

如今在网络中“博物”这两个字正迅速蔓延。博物,原本是一门学术,当它和旅行结合在一起,被旅行者赋予了更多的意义。

博物旅行是什么?简单举例,别人参观动物园回来收获是“我今天看到了很多动物,猴子、熊、老虎……”。而博物旅行,让科普更有趣,强化你的动植物知识,至少你可以骄傲地说出它们的名字:锡兰花豹、白斑鹿、紫面叶猴和锡兰猕猴,还有它们的习性。

浙江顺溪,蛞蝓。

不善言谈的郑洋,身兼多重身份——博物旅行者、自然摄影师、自媒体人、专栏作者、公司运营者。如今的一切,源于他最初的梦想:探索未知的动植物世界,将童年最快乐时光延续,并让它更有意义。人们只有更多认识了解动植物,才知道如何去保护。

郑洋出生在北京东四环外的郊区,按当时的说法,那里是城乡结合部;与无数位80后一样,他最怀念的就是小时候“被放逐”的时光。每年夏天,他都和小伙伴一起抓青蛙、逮蚂蚱……他们一起去过很多地方,每个人都像“小小探险家”,捕捉着未知的世界。

在2015年以前,郑洋曾经做了13年的编辑和会议摄影;但出于从小对小动物的热爱,他始终关注着博物素材,甚至在报考专业时都选择了园林园艺。当他看到《博物人生》这本书时,他的内心似乎被什么东西敲开了,“博物旅行”这四个字在他心间萦绕许久,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最终成为他现在的职业。

郑洋的第一次博物旅行是在2007年,他与自然摄影爱好者论坛的朋友每周都在松山活动,当时的想法很单纯,就想拍下珍奇的动植物。郑洋说自己算不上博物学家,只是一位对自然的动植物充满好奇心的摄影师,但2007年的松山之行,他深受启发并萌生了博物摄影之旅的想法,一门心思地跳进博物旅行的这艘船。

鹰翅天蛾。

2014年,郑洋利用周末时间尝试了带队博物旅行,第一站他选择了距离北京城区最近且生态环境最好的香山,他熟知这里的一草一木,带领小朋友们在这里夜游,他知道哪里能看到“金蝉脱壳”,哪里能发现呆萌的小刺猬以及鼻涕虫、中国林蛙、蟾蜍等。而这一行彻底激发了他内心的想法,以及一直回荡在他心间的童年记忆。

云南西双版纳,白唇大树蛙幼体。

2015年,他决定不再束缚心中的梦想,彻底放弃原本稳定的工作,开始进行博物旅行事业。起初想法很简单,世界那么大,他只是希望有更多的时间去世界上动植物资源比较丰富的地区看看,并没想过要将其发展成产业。

还记得第一次去云南西双版纳为了拍摄当地兰花。《中国野生兰科图鉴》书中对兰花的介绍让郑洋十分向往,到达的第二天就一早出发前往当地自然保护区。

云南,冈式竹叶青

跟随当地向导指引,他和朋友来到一片兰花的世界,在一片喀斯特地貌之上。这样的地貌说起来也让人感慨,由于当地少数民族还保有刀耕火种的习惯,通常先放火在林间烧出一块空地,在若干年后,等到土壤肥力足够再把它作为耕地使用。喀斯特地貌是石灰岩地质,大火烧不过去,山顶也就完整保留下来一片。

云南香格里拉,藿香叶绿绒蒿。

兰花都长在10米多高的树上,这对于郑洋来说真是挑战了,他无法拍到兰花绽放。就在他们满心遗憾的时候,天空突然下起了雨,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一些树枝不堪重负咔嚓折断,附生在上面的兰花也随着惊艳的飘落在眼前。

在热带雨林中探索,经常能收到大自然的礼物。在西双版纳的山地阔林中,郑洋还意外发现一棵25米高的千年古茶树。这个古茶树被当地人当做神来供奉,他们将其周围包裹贡品,并用铁丝网拦隔。

热带雨林地区湿度大,蚊子都是隔着衣服咬,这么穿可以防蚊子。
婆罗洲热带雨林
假水晶兰,在西双版纳热带雨林中寻觅数日,才可以发现这颜色微蓝的腐生花卉

郑洋的博物旅行中,“夜探”是不可或缺的部分。当夜晚来临,人类和花草树木沉睡的时候,正是夜行动物横行的天下,把手电关闭,整个人被黑暗包裹,听着此起彼伏的虫鸣兽叫……郑洋说最开始的“夜探”活动,除了手电筒是热的,他浑身都因为紧张而变得冰冷。

夜探

海南尖峰岭自然保护区的溪谷里很多小湍蛙,还有看似呆头呆脑的脆皮大头娃。郑洋和同行拍摄蛙类是一件特别有趣的事情,它们似乎在跟你玩“123木头人”的游戏,因为它们对活动的物体十分敏感,只要接近它们拍照都会十分警惕。

云南西双版纳,绿瘦蛇在叶子上伺机捕食猎物。

郑洋最喜欢拍的居然是蛇,其实拍摄蛙类也是为了寻找蛇。在海南尖峰岭自然保护区,他就在大头娃附近看到一米多长的横纹翠青蛇正盘踞在树枝上,在常人眼中,蛇是非常可怕且难以接近的动物,但郑洋认为拍摄的刺激兴奋感是其他拍摄经历无法比拟的,“当你了解一条蛇后,你会发现它并没有那么冰冷。”

广西南宁,福建竹叶青。

那条碧绿妖艳的横纹翠青蛇虽然无毒,但也不能靠近,郑洋与同行的伙伴利用蛇钩试探它的反应,没想到这家伙漫不经心的样子竟然比他们还淡定。

博物旅行经常不走寻常路,在海南岛中西部地区有一片尚无人涉足的热带雨林——海南霸王岭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这对于郑洋来说,简直就是博物的天堂,那里植被林木蓊郁,充满诡异的生态探险,而且他在这里见到了传说中的霸王岭脸虎(海南雨林独有,属爬行纲蜥蜴亚目)。

与霸王岭脸虎“约会”并不容易,他们连续几个夜晚都无功而返,就在即将离开的一晚,大自然的惊喜再次降临。在草从里的一片石岩区,一条霸王岭脸虎蓦然出现在郑洋面前,它拥有红色魅惑之眼,身长10厘米,头部和背面都是棕褐色,躯干及尾部背面呈暗紫褐色;霸王岭脸虎的行动速度不快,所以郑洋可以从容地为它拍下照片;更有趣的是,它用舌头清洁眼睛的“小动作”也被郑洋他们用高速连拍记录下来。

盘菌目盘菌科的毛缘毛杯菌

每次拍到自己最期待的动植物,郑洋都会十分激动,同时又有些感慨,就如霸王岭脸虎,它的足趾没有吸盘,又因性情温顺、体色艳丽,所以它受到了宠物贸易的危险;再加上霸王岭脸虎分布范围狭窄,种群数量稀少,已经成为了受威胁物种。

郑洋曾在博物旅行中看到有人在高山上采集野生花卉,这让他心头一紧:“你觉得摘一朵花没什么,但你不知道高山野花只有三个月的生长期,你摘了它,明年它也就不会再生长了。”

“保护源于认知”,很多人因为不知才会伤害。郑洋经常在北京参与科普教育的活动,他希望博物旅行和科普教育的活动能够激起人们对动物的保护和关爱。

郑洋非常欣赏美国《国家地理》签约摄影师蒂姆·拉曼。蒂姆·拉曼是对自然极端热爱而且很有毅力的人,他曾花7年时间完成了新几内亚地区39种“天堂鸟”的拍摄。

郑洋反对摆拍和诱拍,他曾见过一些摄影作品,动物所展示的情况很不自然,有可能是把它麻醉之后摆出的姿势,他对此非常鄙夷。他宁愿花费长时间的等待,去捕捉到生物最自然最美的一刻。

你会发现郑洋很多作品都是与生物保持着一个水平的视角,因为他通常都会跪着、蹲着甚至趴在地上拍摄,让生物感知到人类与它们是平等的,对它们是善意的。

博物旅行,在未知的自然中探险可能会受到动物的威胁,在热带雨林地区最怕突降暴雨,因为大雨会导致树枝付生的东西掉下来。不过,对于郑洋来说这都不算事儿,因为他们前期要对目的地的地理情况、拍摄物种做出系统研究,并根据当地情况指定拍摄计划。

随着旅行经历越来越丰富,博物旅行的团队伙伴积攒了很多的经验,他们相互协作、相互保护,将危险降到可控的范围之内,甚至可以在风险来临前有所预判。

其实,危险有时候来自大自然,有时候来自人类。每次到达目的地,郑洋和团队伙伴都会到当地菜市场看看,并不是为了了解当地美食,而是要看看出售野味的情况,以此来推断当地野生动物的保护现状。

透过市场上所售食材,甚至能看到人类暗藏在大自然中的杀机。这不是危言耸听,郑洋曾在林子里遇到盗猎者下的“圈套”,虽然他们也会心存恐惧,怕与当地盗猎者相遇发生正面冲突,但他们仍然会把一个个圈套收掉,希望尽最大力保护野生动物。

《界面》=Q;郑洋=A

Q:你是否统计过,你的镜头下有过多少种类的动植物?

A:没有细致统计过拍摄过多少生物,数千种吧。

Q:在拍摄中是否遇到过危险?

A:几次遇险都化险为夷。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在海南拍摄越南一种名叫烙铁头的剧毒蛇,相机贴得太近,被烙铁头进攻一下子咬到镜头,当时距离我的手不到10厘米。还有一次在西双版纳被铗蠓的生物叮咬过,西双版纳叫它花生壳。被咬伤流血后第二天就结痂,后来整片伤口区域开始肿胀,连快门都按不了。

新加坡,韦氏铠甲蝮。

Q:在接下来的半年时间有什么安排?

A:马达加斯加、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等地均已列入计划。

马来西亚亚庇,婆罗洲姬兜。

Q:最想拍到,至今还没有实现的愿望是?

A:马来西亚的婆罗洲角蟾、非洲的黑曼巴蛇等。

马来西亚亚庇,世界上最大的寄生花,大花草(Rafflesia keithii)。

Q:能分享一下“夜探”的拍摄技巧吗?

A:夜探拍摄主要考验对物种的分布和习性,光的运用,各种辅助光源——闪光灯、手电、影棚灯灯均如何使用。

Q:博物摄影之旅需要注意什么?

A:博物摄影旅行,需要对特定地区生物有一定认知,了解地理、气候情况,并有当地向导带路,摄影、户外装备齐全,拥有一定户外求生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