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南方之歌》到《疯狂动物城》,迪士尼经历了什么?

迪士尼未来想继续坐稳大佬地位,就不得不考虑到市场的变化。《疯狂动物城》就是一部精心衡量着观众口味,谋取了最大受众群的电影。与其说它成功地做到了政治正确,不如说它成功地做到了市场正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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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及迪士尼,人们想到美丽的公主,想到英俊的王子,或者难免会想到丑陋的巫婆,有没有想过迪士尼动画里曾出现种族歧视呢?

从《南方之歌》到《疯狂动物城》,迪士尼逐渐的“政治正确”,是反歧视运动的胜利?还是顺应市场的导向?

作者:李慕瑶

在几十年后的今天回顾起迪士尼早期的作品时,除了古典华丽的手绘画风和配乐,和温馨圆满的故事情节,可能还会一不小心看见一些涉嫌种族歧视的细节。各种关于迪士尼·沃尔特本人的报道中,也时不时有人会提起迪士尼本人似乎是个种族主义者。

这是真的吗?蛛丝马迹并不难找。

迪士尼真的种族歧视吗?

1946年上映的《南方之歌》涉嫌美化奴隶制,至今仍不能发行音像制品。1953年的《彼得潘》中美国原住民也被大大黑了一把。片中歌曲What Made the Red Man Red?歌词充满对原住民的刻板印象。电影One of Our Dinosaurs Is Missing中的中国人由白人扮演,画着上吊的眼角,说着蹩脚的英语,形容猥琐。这些似乎是迪士尼种族歧视的铁证。

电影One of Our Dinosaurs Is Missing中的中国人

但是公平一点说,在那个年代主流电影大多都难逃种族歧视指控,这与大环境也相关。四五十年代的非裔美国人平均工资只及白人的三分之一到二分之一。由于种族隔离政策,白人和黑人甚至不能在同一所电影院看电影。因此站在公司收入的角度思考,迪士尼没有必要讨好有色人种,那时期最具消费力的人群始终是占尽社会优势资源的白种人,社会主流价值观么自然也是他们说了算。

第一位拿到小金人的黑人女演员哈蒂·麦克丹尼尔纵然凭借《乱世佳人》中的保姆角色名留影史,戏路也窄到在余生只有女佣和保姆可演。业界翘楚尚且如此,其他挣扎在电影业的有色人种的处境不言自明。有色人种无法掌握话语权,种族歧视也就实难避免。

在《乱世佳人》中与克拉克·盖博演对手戏的哈蒂·麦克丹尼尔

这样看来,似乎不该拿今天的标准去衡量70年前的迪士尼。毕竟,1966年迪士尼本人过世的时候,民权法案才施行了不到两年。五十年代之前,迪士尼工作室中还没有一名黑人员工。

并非公主的公主

在现在的观众看来,迪士尼是动画产业的老大,有无数的经典形象和周边产品,是一家旗下有着电视台、网站和游戏公司的巨型公司。但是在60年代以前,迪士尼还远远没有现在的影响力,那时候迪士尼的收入主要来自于电影,而电影又是一门未必稳赚的生意。为了拓宽收入来源,1955年迪士尼开业了第一家迪士尼乐园,米奇、白雪公主等迪士尼经典形象在娱乐游客的同时为迪士尼带来了源源不断的稳定收入,从此后迪士尼公司的收入开始成倍上扬,到 1970 年,迪斯尼乐园已占到迪士尼公司总收入的一半。

迪士尼乐园

1983年,东京迪士尼开业,这是第一家境外的迪士尼乐园。作为一家越来越大的企业,迪士尼已经不满足于只赚美国人的钱了。

既然要从全世界人的口袋中赚钱,那么电影就不能再拍得那么“白”了。

白雪公主是迪士尼的第一位公主

这里就不得不说到迪士尼的公主电影。除了米奇唐老鸭这些个迪士尼“元老”之外,迪士尼电影最标志性的招牌就是公主电影:第一部动画长片是《白雪公主》,不仅创下票房纪录,还为迪士尼领回了八座小金人。二战后迪士尼陷入困境,是《仙履奇缘》帮迪士尼赚个盆满钵满。

迪斯尼 1940 - 1970 年的营收,可以看出1955年建起第一座迪士尼乐园后迪士尼的收入就飙升了起来

迪士尼早期的公主们,毫无疑问,都是白人,且是白人中的精英:不是来自皇室血统高贵,就是出生自巨贾之家,公主们美貌、纯洁,还会洗衣做饭缝纫唱歌,穿着蓬蓬的大伞裙,俨然50年代白人中产阶级完美家庭范本中的最佳主妇。这些公主们简直就是迪士尼早期核心价值观的具象表达。然而步入新时代,为了兼顾其他国家的小朋友,迪士尼的公主“选角”就不得不表现出一点世界眼光。

救迪士尼于危难的辛杜瑞拉

2015年上映的真人版《仙履奇缘》

92年到98年,迪士尼一口气为观众奉上了三位异域公主:茉莉(《阿拉丁》)、宝嘉康蒂(《风中奇缘》)、花木兰(《花木兰》)。在外形上,迪士尼终于不再执着于摹画玫瑰色双颊的金发碧眼美人:茉莉的肤色健康黝黑,宝嘉康蒂的嘴唇和下巴的形状据说是照着巩俐画的,花木兰长着塌鼻梁。这些公主也都并不真正出生自皇家。一直被人吐槽保守得过分的迪士尼似乎在用这样的方式澄清自己在种族观上曾受到的质疑:无论来自哪里,无论什么出身,无论何种肤色什么种族,只要拥有一颗勇敢高贵的心,就可以成为迪士尼公主。

迪士尼版的花木兰长得颇为敦厚

不过公主们虽然来自异域,但迪士尼倒并不怎么尊重她们的祖国呢。

例如《风中奇缘》,迪士尼颇有野心地将英国殖民者与美国原住民的种族冲突作为大背景,却大篇幅地描写酋长女儿宝嘉康蒂与英国上尉史密斯的爱情悲剧(而历史上的宝嘉康蒂遇见史密斯的时候才十岁,两人也并未发生爱情),主题模糊不清。还几近胡诌地给宝嘉康蒂安排了一位印第安神明“树神”。 《花木兰》似乎没有出现太大的bug,但是片中的媒婆给花木兰进行相亲考试的桥段还是让人相当无语。《阿拉丁》的开场歌曲里直白地把阿拉伯地区称作“一个野蛮的地方”,受到相当多申讨,1993年,纽约时报针对《阿拉丁》发表了题为:“这是种族歧视,但是呀,这就是迪士尼。”的评论文章。

不止于政治正确的政治正确

《超能陆战队》中的街景设计相当精致

2014年,迪士尼推出了《超能陆战队》,故事发生地旧京山(San Fransokyo)便是一个是以东京和旧金山为原型,融合东西文化的虚拟都市。制作团队从日本影片《阿基拉》、《恶童》以及上杉忠弘的作品获取灵感,设计出极具东方风情的街道景色。主角Hiro虽然说着英文,却长着黑头发黑眼睛分明是亚裔,还有着日语名。不再像《风中奇缘》那样扭曲自己不理解的异族文化,迪士尼老老实实地承认自己对于东方文明的陌生,模糊掉故事背景和人物种族,奉送上一个全世界人民喜闻乐见的,包含着惊险、刺激、幽默的大团圆结局故事。

暖萌的大白

迪士尼终于开窍了。

接下来,就到了《疯狂动物城》。《疯狂动物城》一上映,就被冠以“神作”的名号,对成年人来说,它神就神在可以把一个如此复杂的政治问题包裹在动画的外衣下讲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过也许正因为是动画片,可以根据动物的生理特征来进行大胆隐喻,种族问题能讲得更深入清晰。片中食肉动物与食草动物的对立、兔朱迪小时候被小狐狸欺负、兔子警员与水牛局长体型的对比、前台那只娘娘的小豹子,这些隐喻已经快要超越种族问题的范畴,你尽可以代入种族问题、校园欺凌、LGBT群体……

警局前台贪吃的小豹子

让人惊喜的是迪士尼并不止步于“政治正确”,还一步跨到了反“政治正确”,例如兔朱迪“兔子可以说兔子萌但其他动物不能说“的梗,反讽意味那是相当明显。让人回想起年初奥斯卡遭遇提名“全白”质疑时,颁奖典礼上主持人克里斯 洛克提出的抗议:”不是所有事都是种族歧视,难道我们应该仅仅因为一个演员是黑人就给他(她)投票吗? “

在各种反歧视运动的一遍遍洗刷下,现在的问题并不仅仅是反对对弱势群体的歧视那么简单,弱势群体取得话语权和道德优势之后难道就不存在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对强势群体的反向歧视?兔朱迪在记者会上义正词严说食肉动物的变异是由于野蛮的DNA时,那一副自持正义的样子让主角之前树立的积极形象轰然倒塌——食肉动物歧视食草动物,食草动物又何尝不歧视食肉动物呢。欺凌者欺负弱者,被欺凌者何尝又不是觉得“我弱我有理”呢?

歧视链上,人人平等。

立场正确还是市场正确?

美国作为一个移民国家,人口组成一直相当复杂,由于白种人一直走低的出生率,美国人口的种族组成也在发生着结构性的变化。根据最新的人口普查结果,2019年后,美国出生的白人儿童将会成为少数族裔。曾经占人口少数的种族都即将掐住电影公司的钱袋子了,电影公司又怎么敢再忽视他们呢?

迪士尼未来想继续坐稳大佬地位,就不得不考虑到市场的变化。《疯狂动物城》就是一部精心衡量着观众口味,谋取了最大受众群的电影。与其说它成功地做到了政治正确,不如说它成功地做到了市场正确。

更不要说中国的电影市场也正在变得越来越重要,今年2月中国电影市场的总票房已经超越了北美市场,业界人士做出猜测,中国票房最快将于2017年超越北美,成为全球第一。

《功夫熊猫3》大秀了一把东方哲学意境

事实上早就有电影瞄准了中国市场这块肥肉。《变形金刚4》就用过取景香港、插入舒化奶联想等植入广告讨好中国市场,不过圈钱嘴脸实在太过明显。高级如《功夫熊猫》系列就能把东方哲学讲得看起来像模像样,在中国取得的票房成绩甚至超过北美。《疯狂动物城》甚至做得比《功夫熊猫》更好,截止到现在,《疯狂动物城》的国内票房已经超过十亿,已经成为国内院线上映过的最赚钱动画电影。

海外市场越来越重要的今天,《超能陆战队》《疯狂动物城》等影片表现出的“天下大同”也许正是未来电影市场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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