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银时代的诗人们:生活越是平庸,越是向往精神的天空 | 一诗一会

如果说十九世纪前期的俄国文学是以“诗歌的太阳”普希金为代表的“黄金时代”,那么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的“白银时代”则可谓繁星璀璨。

如果说十九世纪前期的俄国文学是以“诗歌的太阳”普希金为代表的“黄金时代”,那么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的“白银时代”则可谓繁星璀璨。受西欧现代主义的影响,这一时期的诗人们渴望颠覆传统,对诗歌语言进行革新,各式各样的创作主张和文学流派也由此诞生。

近日,“KEY-可以文化”推出的《白银时代诗歌金库》收录了白银时代最负盛名的十六位男诗人和九位女诗人的重要作品,包括象征派的勃洛克、阿克梅派的阿赫玛托娃和曼德尔施塔姆、未来派的马雅可夫斯基、新农民诗派的叶赛宁,以及游离于派系之外的茨维塔耶娃,他们正代表了二十世纪俄罗斯最杰出的诗人群体。除了这些具有国际影响力的诗人,还有不少未被大众了解的诗人同样值得关注。

界面文化曾在此前介绍过未来派诗歌运动的领导者之一赫列勃尼科夫,他与马雅可夫斯基一样热衷于语言的实验,主张创造出一种“自由的、超理性的和世界的语言”,将词语从人们强加美学或哲学的禁锢中解放出来。此外,阿克梅派的另一位领袖、阿赫玛托娃的第一任丈夫古米廖夫是白银时代中少数具有异国风情的诗人。他出身贵族,早年常常外出旅行,曾多次深入非洲探险。他也是第一个将非洲大陆写进俄语诗歌的人。

古米廖夫、阿赫玛托娃与他们的儿子

值得一提的是,白银时代的女诗人在成就上与男诗人几乎平分秋色,这在文学史上实属罕见。其中阿赫玛托娃和茨维塔耶娃最受瞩目,叶莲娜·古罗、罗赫维茨卡娅、吉皮乌斯等人也颇有建树。假如仔细检阅就会发现,她们的诗歌并不局限于女性视角或女性题材,在动荡不安、危机四伏的年代,她们也在爱情、时代、祖国与命运之间探索诗歌的种种可能,书写俄罗斯的社会现实和人们的精神状态。

俄罗斯当代诗人多里佐曾将叶赛宁比作俄罗斯的白桦,“不但进入俄罗斯文学,而且已经进入俄罗斯的风景,成为它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从某种意义上,这样的解读也适用于整个白银时代。正如北岛所说,俄罗斯知识分子的可贵在于“生活越是平庸,越是向往精神的天空”。在平庸的生活、人生的困境,乃至苦难中,这些作品仍然焕发着其特有的生命力。

《白银时代诗歌金库》(两卷本)
[俄] 曼德尔施塔姆 阿赫玛托娃 等著  郑体武 译
浙江文艺出版社 2020-01


夜间我在院子里洗脸

奥西普·曼德尔施塔姆

夜间我在院子里洗脸——
粗鲁的群星在天上熠熠闪光。
星辉——好似斧头上的盐,
装得满满的水桶变得冰凉。

院门已经上了锁,
凭良心说,大地神色严峻。
未必在哪里能找得到依据
比新鲜粗麻布的真实更纯净。

星星好似盐在桶中融化,
结上薄冰的水颜色更黑,
死亡更纯,灾难更咸,
大地更真实,也更可畏。
 

长颈鹿

尼古拉·古米廖夫

今天我发现,你的眼神异常忧伤,
你抱着双膝的手臂异常纤长。
你听,在遥远、遥远的乍得湖畔
一只优雅绝伦的长颈鹿在徜徉。

它生来体态优美,怡然自得,
皮毛上点缀着奇妙的花纹,
只有天上的月亮才敢与之媲美,
当月光在宽阔的湖面上摇映。

从远处看去它有如绚丽的帆船,
它平稳的奔跑像鸟儿兴奋的飞翔。
我知道,大地能看见许多奇迹,
当它披着夕辉去大理石山洞躲藏。

我知道一些神秘之国的快乐神话,
讲述黑姑娘与年轻酋长的激情。
然而你呼吸沉重的雾气太久,
你不愿相信什么,除了下雨刮风。

我该如何为你讲述那热带的花园,
那挺拔的棕榈、芬芳的草场?
你哭了?你听,在遥远的乍得湖畔
一只优雅绝伦的长颈鹿在徜徉。
 

她从严寒中来

亚历山大·勃洛克

她从严寒中来,
脸颊冻得通红。
她把空气和香水的芬芳
还有银铃般的声音
洒满了房间,
并且目中无人地
聊起天来。

她把一本厚厚的文学杂志
迅速地放在地板上,
于是顷刻间
我的本来很大的屋子
显得地方很小。
这一切让人有点儿难堪,
而且很荒唐。
其实,她是想让我
给她朗诵《麦克白》。

刚读到“大地的气泡”——
那每当谈起便让我激动不已的诗行,
我就发现,她也很激动,
并且聚精会神地望着窗外。

原来,一只大花猫
吃力地在房檐上爬着,
偷看两只正在接吻的鸽子。

我生起气来。最让我恼火的是
接吻的不是我们,而是鸽子,
以及
保罗和弗兰切斯卡的时光已经逝去。
 

田野已收割,树木已凋零

谢尔盖·叶赛宁

田野已收割,树木已凋零,
薄雾和湿气在四处弥漫。
无声的太阳好像火轮
滚落到远处的青山后面。

松软的道路打着瞌睡,
在迷离的幻想中它感觉
冬天已经近在眼前,
大地将覆盖皑皑的白雪。

啊,昨天我在雾中,
在喧闹的丛林亲眼见到
棕色的月亮像只马驹
套上了我们的雪橇。
 

说说彼得堡

弗拉基米尔·马雅可夫斯基

眼泪从屋顶爬进烟囱,
给河手臂描画条形地;
而把石奶头插到
苍穹垂挂着的嘴唇里。

天空安静下来,变晴:
全身湿透的放牧者
朝海盘闪光的地方驱赶
涅瓦河的双峰骆驼。
 

溢水口

季娜伊达·吉皮乌斯

我心忧郁、阴沉,
戴着词语的枷锁。
我是一汪黑水,结着霜雪,
在封冻的两岸之间。

你不要到我的近前,
怀着人类可怜的温存,
灵魂以挡不住的先知先觉
幻想着雪野里的火。

假如在迷惘而多刺的心中
你看不见自我,——
那说明它沸腾的冰冷对你
已经一无所求。
 

能否把这个展示给每个人?

叶莲娜·古罗

原谅我歌唱你,水岸之地,
你是那么高傲。
原谅我为你而烦恼——
当人们对你的美视而不见,
反倒辱骂你,砍伐你的森林。
你是这么遥远
和无法企及。
你的灵魂不见了,就像你
港湾的波光,
当你在自己脚下的近处看到它。
原谅我来了并毁掉了
你的孤独的纯粹:
你——有着君临天下的威仪。
 

看得见海关大楼上褪色的旗帜

安娜·阿赫玛托娃

看得见海关大楼上褪色的旗帜
和城市上空那黄色的浑浊。
于是我的心更加拘谨地
慌乱起来,喉咙口干涩。

真想再次成为海滨少女,
给一双赤脚穿上皮鞋,
将发辫盘成一顶王冠,
用激动得发抖的嗓音歌唱。

只想目不转睛地从门廊上
将黑松大教堂黝黑的尖顶凝视,
并且浑然不知,人们的心
会因幸福和荣耀而悄然老去。
 

……愿与您一起

玛丽娜·茨维塔耶娃

……愿与您一起
去一个小镇生活,
看黄昏永续,
听钟声不绝。
小小的乡村客栈里
有一台古老的时钟
滴答滴答——如时间之水滴落。
每到傍晚,间或会有笛声
从顶楼某家传出,
吹笛人的身影在窗前闪烁。
窗台上摆着硕大的郁金香。
也许,您甚至并不爱我……

屋子中间——一道大火墙,砌着瓷砖,
每块瓷砖上都有一幅画:
玫瑰——心——船。——
而绝无仅有的一扇窗外——
大片的雪花飘舞翩跹。

你以我喜欢的姿势躺着:
无忧无虑,淡漠,慵懒。
偶尔会响起“呲”的一声——
那是火柴被擦燃。
烟卷忽明忽暗,
一截柱形的烟灰
在烟头上久久地抖颤。
您甚至懒得将它弹掉——
于是整个烟卷投入火焰。

本文诗歌部分选自《白银时代诗歌金库》(两卷本),经出版社授权发布。

来源:界面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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