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导演陆庆屹:从“低欲望”生活透视《四个春天》独特质感

陆庆屹的笔触、镜头无不细腻。

文|娱乐独角兽 耿凌波

电影《四个春天》上映第九天,麦特文化CEO陈砺志宣布:排片只有首日的14%,票房却是首日的109%。而较早之前,电影《我不是药神》在腾讯视频2018星光盛典斩获“年度电影”,他更是在朋友圈无不动容地写道,“2018年就要过去了,我会记住不一般的这一年,做过四部电影:《无问西东》、《我不是药神》、《狗十三》、《四个春天》。”

在第12届FIRST青年电影展上,《四个春天》一举夺得最佳纪录长片,同时造就了一票难求的盛况。时隔半年,罕见发声的巩俐成为它的自来水,FIRST影展大使赵薇为它的预告片担任旁白,黄渤、陈坤、周迅、姚晨、周冬雨、舒淇、章宇、王宝强、王传君、王源、朱一龙、欧豪、江一燕、陈赫、包贝尔、陈楚生,几乎半个娱乐圈都在奔走推荐。

是什么赋予了《四个春天》独特的质感?

最初采访陆庆屹,他常常用“我没有那种高度”谦虚带过。但当娱乐独角兽追问“影片击中观众的情绪到底是什么”的时候?他思考片刻,“可能他们会忘记社会身份,回到最基础的情感和精神需求上,让他们更关注生活本身蕴含的质地。”影评人潇男形容《四个春天》身上的那种人文气息,让人不由地发出喟叹“粗粝的中国,配不上中国人的优雅”。

“不以物喜”

陆庆屹形容自己是一个“低欲望”的人,“我生活中每个月六百块钱到一千块钱,除了房租之外,就是这样。”北漂29年,至今他还是在京郊租住的一所小院内落脚,一年一万五的房租,在生活节奏极快、房屋寸土寸金的北京十分少见,“我对舒适生活没有特别大兴趣”,看着神情略带狐疑的记者,陆庆屹又立马补充道,“所谓舒适是我自己感受的,当然有就挺好的,但没有我也可以。”

《四个春天》单剪辑就用了20个月,期间陆庆屹断掉网络,谢绝拜访和工作,“除了扔垃圾和买菜,足不出户。”北京的气候四季分明,夏天最高气温能达到38度,马路上的柏油时常黏上鞋底,冬天最低气温零下15度,用泼水成冰来形容也并不过分。陆庆屹的居所没有空调和暖气,“夏天就把冰袋泡在脸盆的水里,用风扇把凉气吹过来;冬天穿两层羽绒服,实在太冷就烧水来泡脚”。

但即便这样,他也从没觉得自己有多委屈,“反正我就这样,特别能忍。”

陆庆屹父母结婚照

这样的性格追溯到他的童年时期,同样有迹可循。陆庆屹随父母住在麻尾,一个只有一条街道的贵州南部小镇。作为中国唯一一个没有平原的省份,贵州土地十分稀缺。曾经有一段时间,因为生活太艰难,陆庆屹的父母去镇上借来大铁锤,用半年多时间抡锤开山,生生辟出几块平地。随后,又去一里多外的地方挑土,用两双手脚“担”出两块菜地,家里的生活这才慢慢改善。

关于这段记忆,陆庆屹在“一席”的演讲上用轻松的口吻回忆道,“那段岁月也没显得多糟糕,除了没有肉吃。”

对于陆庆屹一家来说,任何物质生活上的毁灭,都无法真正摧毁他们对待生活的热情。哪怕借钱盖成的房子在一夜之间化为灰烬,在经历了片刻的“手足无措”和“欲哭无泪”之后,陆庆屹的父亲也只是从废墟里翻出自己心爱的小提琴,望着已经快要烧成碳的背板,吹了吹灰,叹了口气,便在天井的井台上拉起了琴。

影评人潇男评价《四个春天》:“千万不要将这部影片理解为岁月静好、田园牧歌。相反,镜头里有太多对于中国人生存状态的无奈和唏嘘。”而陆庆屹一家,也只是在不得不妥协的时候,选择了笑着妥协。这与独山的文化地缘不无关系,作为远离改革开放的红利,常年处于社会发展的最末端的土地,这里与这片苍茫大地上千千万万座乡镇一样毫无特色。

有太多人,活在时代和生活的双重碾压之下。采访过程中,陆庆屹一直强调,“在那个年代,有无数的家庭被淹没了,特别遗憾......”

“托物言志”

可以说,陆庆屹父亲的处世态度,是他们整个家庭的缩影。透过他的经历,你可以找到陆庆屹身上那种“忍”的源头。

陆庆屹父亲年轻照

“其实他才叫传奇”,这是陆庆屹聊起父亲时常常会脱口而出的一句话。“他虽然生在山村里,但就是特别喜欢上学。家里住在紧挨广西的罗甸县,教育在通往贵阳中间的惠水县。为了上学,他就步行至少三四天。后来毕业了,想去更好的地方读书,就从罗甸又走到贵阳,每次需要走一个星期,背上扛着一袋米,路上下雨了就去树下躲着。”即便是这样,陆庆屹的父亲依然坚持了下来。

“当时那个学校叫清华附中,在整个贵州省来说,都是一等一的,半个学期之后他就已经当上了班长,后来又上了贵州师范大学。”

陆庆屹父亲可以演奏二十余种乐器

那段经历在常人看来苦不堪言,当陆庆屹的父亲对待生活的热情和希望无法寄托在物质上的富足的时候,他将更多的精力放在对内的求索。最初选择了艺术,在大学期间尽可能多得去接触乐器、音乐,参加军乐队;上了年纪以后,又增加了花草、亲情和乡土,侍弄阳台上瀑布一样的迎春花和星星点点的蒲公英,闲暇时与老伴彼此扶持着去郊游、爬山,盼望着燕子归巢、孩子回家。

陆庆屹在演讲中透露,自己的父亲曾经说过,“有你们三个孩子,有那么好的妻子,还有那么多乐器相伴,此生足矣”。

而这种情绪也理所当然地感染着其他家庭成员。最初恋爱的时候,母亲还会因为无意间听到别人嘲笑陆庆屹的父亲穷得一双鞋都没有,而跑回家大哭一场,又拗这性子,用三天纳出一双千层底布鞋。但结婚之后,虽然日子还是艰难,可无论是行走坐立都会飘荡出来的山歌声,还是花两个月为儿子扎出一身“骑摆马”的行头,都将那种超然于物质之外生活情趣贯彻其中。

陆庆屹说,“每个人的诞生都不可复制,有与世界相处的独特体验,而自己喜欢表达。起初是记日记,后来是绘画、摄影。”他形容“买相机”这件事,对自己影响特别大。几乎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从躁动趋于平静。“我学会了用不同的视角和眼光去看这个世界。大的小的事物,每一种现象我都很有兴趣,花花草草、日落月升、街上行人、铺在地面上的光,你会看到这个世界缓慢的变化。”

我们注意到,陆庆屹的笔触、镜头无不细腻。《四个春天》路演几十场下来,他能记住不同场次观众的情绪变化,亦能反复琢磨不同地域人群的处世方法。这份对待外界的美好事物的敏感,才是陆庆屹一家能够做到内心无限的丰沛的原因。再从地缘上来看,恰恰是这种远离文化核心圈的状态,让贵州人保留了他对待世界独特的幻想。

用陆庆屹的话来说,“现在去回想,这些想法或许幼稚,但从长远来看,这种脱离文化束缚的幼稚,其实又很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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