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我们终将面对死亡，但不是人人都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将会长眠。有些人明白自己的生命何时终止，而且这种念头挥之不去。与其说他们被降下了诅咒，不如说是获得了馈赠。他们得到了这万里挑一的机会——为自己写悼词，讲述自己人生的最后一段旅程。
近年来，糟糕的生活状况把越来越多的音乐家推上死亡之路，而他们也没白浪费这些信息——过去的两年里，许多音乐家把握机会，在他们的最后一张专辑中唱出了自己在走到人生尽头时的心声。
老一代音乐人，像是华伦·泽冯（Warren Zevon）、约翰尼·卡什（Johnny Cash）和佛莱迪·摩克瑞（Freddie Mercury），都在叩响天堂之门之前在歌曲中留下了最后的所思所感。不过，如今以这般令人心酸的方式告别世界的音乐家们，他们的人数已经快赶上吓人的“27岁俱乐部”的名单——音乐圈中因为毒品而英年早逝（27岁）的艺术家组成的“俱乐部”。
就在这周，随着莎伦·琼斯（Sharon Jones）所在的乐队the Dap-Kings发布新专辑《Soul of a Woman》，在生命凋零时歌唱的音乐家之列里多了莎伦的名字。2016年专辑录制时，她正在和扩散的癌细胞斗争。
让我们来看看这些艺术家，他们即便生命进入倒数，依然勇敢地记录自己的思想。
大卫·鲍伊——《Black Star》
几乎没有一个摇滚歌手的死亡会和大卫·鲍伊（David Bowie）的一样，一板一眼像是在按剧本走。最后一张专辑发布的两天后，就在他的69岁生日上，他的死讯传来，结束了他遭受的长达18个月的肝癌折磨。
接受这个事实后，人们开始把鲍伊最后的歌词细细玩味，像是对法典《塔木德》至死研读的犹太信徒。在他的歌唱生涯中，大卫·鲍伊大部分歌词比较隐晦，而这次他的遗言就显得明朗得多。他在单曲《Lazarus》里唱道：“抬头看吧，我已升入天堂，” （注：拉撒路（Lazarus）是圣经中的人物，死后三天被耶稣唤醒复活。）
“他死的那天发生了一些事，”在专辑同名主打歌中，鲍伊吟唱着，“灵魂出窍，飘出体外。”他和乐队在编曲时将爵士乐融入了这支前卫摇滚风格的歌曲，渲染了歌词神圣的神秘感。现实生活中，鲍伊总看起来超凡脱俗，但这张最后的专辑中，他看起来完全回到了现实世界。
莱昂纳德·科恩——《You Want It Darker》
去年11月，就在莱昂纳德·科恩去世前的几个月，他接受了《纽约客》杂志的一个采访，宣告他已经“准备好走向死亡了”。不久后，据报道他被确诊为癌症。科恩在82岁离开人世后，他的一封带些预言意味的信件曝光。信件在几个月前封笔，献给她昔日的爱人，也是歌曲《So Long Marianne》的女主人公。因为爱人不久前因为白血病逝去，科恩在信中写道：“我想我很快就能赶上你了，我离你这么近，我猜你只要稍一伸手，就能牵着我了吧。”
死亡一直是科恩的灵感缪斯。受到偶像西班牙诗人费德里戈·加西亚·洛尔卡（Federico García Lorca）诗歌的启发，科恩在生命的倒数第19天发布专辑《You Want It Darker》，在主打歌中，科恩唱着：
如果你是庄家 If you are a dealer
那我就退出牌局 I'm out of the game
如果你是医生 If you are a healer
想我必是一瘸一拐 I'm broken and lame
主啊，我准备好了。 I'm ready, my Lord.
在他的歌里，已故的科恩老爷子在死亡面前总是保持谦逊，但这一次，他的情绪添上了些急迫而和威严的味道。在这个音乐生涯中最晦暗也最缓慢阶段，他的音乐有种发自坟墓的阴森森的共振。一如既往，科恩似乎接受了自己的人生轨迹。“我最好选择沉默不言/我应该尽我本职/让我们举起这杯圣血/让我们一起歌颂仁慈。”
格伦·坎贝尔——《Adios》
这个雷石镇牛仔（来自1975年的专辑《Rhinestone Cowboy》）病情日益加重，终于在今年8月结束了和阿兹海默症七年的较量，离开了人世。尽管他的记忆被病魔一点点蚕食，格伦·坎贝尔（Glen Campbell）从没有放弃对音乐的执着。
在2011到2012年，他在“告别巡演”中开唱；过去的几年中，格伦拼凑出最后一张专辑，并在去世前两个月面世。他的妻子说，格伦汲汲以求，捕捉“留下的魔力”，这种魔力令人讶异。坎贝尔新专辑中收录了他久藏于心底但从未录制的歌曲，包括弗雷德·尼尔（Fred Neil）的单曲《Everybody's Talkin》，仿佛为他量身打造。
另外四首歌都出自吉米·韦布（Jimmy Webb）之手，这位作家此前已经为格伦·坎贝尔写就了许多不朽的名曲。其中最伤感的单曲《Adios》在九十年代写成，主题是对爱释怀。这首歌曲在坎贝尔的演绎下赋予了新的意义，放手自己的生命。
格雷格·阿尔曼——《Southern Blood》
据格雷格·阿尔曼（Gregg Allman）的经纪人迈克尔·莱曼（Michael Lehman）介绍，阿尔曼在今年秋天录完最后一张专辑《Southern Blood》之后就明白，他不会再有新歌了。连阿尔曼自己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挺过完成唱片发行的整个过程。
虽然早在2012年就被诊断出肝癌，他还是打起精神坚持完成了三年的巡演。2016年3月，阿尔曼花了9天时间录制歌曲，按照莱曼的话来说，就是这些歌曲组成了他的“临终宣言”。有些曲子光是歌名就有故事，比如《Going, Going Gone》（原唱是鲍勃·迪伦），以及《Once I Was》（原唱是蒂姆·巴克利）。这张专辑的第一首歌《My Only True Friend》，是阿尔曼专门为他已故的哥哥杜安（Duane）写的。副歌“我离开以后，希望我的灵魂之音也能一直陪伴着你”让这首歌骨肉饱满。虽然身患重疾病，格雷格的歌声中却流动着前所未有的感性和激情。
为了给歌唱生涯画一个圆满的句号，阿尔曼回到原点，在Muscle Shoals' Fame录音棚完成了最后一张专辑的录制，这里也是他第一张唱片诞生的地方。最惊艳的一首歌在专辑的尾声，是翻唱杰克孙·布朗的《Song for Adam》，歌曲讲述了挚友的自杀故事。
当唱到最抓人的一句歌词“他的声音好像戛然而止，曲子还没唱完”时，阿尔曼的声音哽住了。他无力继续。音乐制作人决定保留这段空白。5月27日，在完成了这首歌的最后一次混音之后，这位“午夜漫游者”到了另一个世界继续他的旅行。
戈德·唐尼——《Introduce Yourself》
2016年初，加拿大乐队the Tragically Hip的主唱戈德·唐尼（Gord Downie）被恶性脑瘤判了死刑。一年后，他走进录音棚刻录下他对在上个月底发布的作品的总结。这23首新作并没有描述死亡本身，而是捕捉着他53年人生经历的点滴片段。
唐尼在歌里直接向他的家人、朋友和旧日的恋人倾诉。他的歌词坚持了纯粹的写实主义，不希望任何晦涩的隐喻妨碍歌词的理解。音乐的处理则走的是极简风，只用一两种乐器和映衬人声。在最后一首歌中，唐尼尽情品味着此生珍视的人际往来，这为他的生活添了不少色彩。
里昂·罗素——《On A Distant Shore》
2016年，里昂·罗素（Leon Russell）死里逃生，经历了开胸心脏手术。但五个月后，也就是11月，他永远闭上了双眼。“听着像是一场葬礼/对这里的某些人来说/而我可能就是葬礼的主角，”这是罗素新专辑的主打歌，也是第一首歌的一句歌词。
随之而来的是歌曲有种告别的感伤，因为这些曲子囊括了罗素早期专辑里的许多音乐风格。专辑中还收录了两首罗素词曲的经典名曲：《This Masquerade》和《Song for You》，后者是罗素处女作专辑中的第一首歌，但这一版最新的演绎则展现了空前的狂喜，在这首歌的歌词中，音乐化作了祭品。罗素将自己即将消散的生命萃取，滴注成最后一张碟，让歌迷永久收藏。
莎伦·琼斯和the Dap Kings – Soul of A Woman
新灵魂乐天后莎伦·琼斯因为胰腺癌而离开人世，这位明星最后一张唱片将在她逝世一周年纪念日发行。在生命中的最后几个月，琼斯断了医生开的药物，因为正是歌唱赋予了她生命的意义，而要完成她的人生使命，就不能让这些药丸继续榨干她的精力。
在最后一张专辑中，她的嗓音浑厚得令人难以置信。一直以来，琼斯就是个精力充沛的艺术家，她也把这点发挥到了极致，将她的音乐推到了一个新高度。莎伦·琼斯突破了自己擅长的old school灵魂乐和R&B音乐，在歌里融入了基督的福音。《Matter of Time》对社会的更美好未来翘首以盼，《Searching for a New Day》则报之以一幅积极的图景。《Call on God》给专辑画上句号，聚焦于琼斯对基督教的虔诚，唤醒了她深深植根的信仰。
翻译：马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