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分级的超级英雄不只是暴力打斗

《死侍》、《金刚狼3》票房口碑双收让许多人看到了R级这条路子,但R级背后也有着很多元素。

文:creativescreenwriting.com 翻译:雪梨猫

《死侍》、《金刚狼3》都是R级,口碑、票房都不错(在国内,狼叔没打过爱丽丝,也是挽目),这让很多人看到了R级这条路子(眼冒钱星)。

但,事情也没那么简单,R级背后也有很多元素。比如在《金刚狼3》导演詹姆斯·曼高德看来,R级对他来说也是背水一战。评定R级就意味着要丢失孩子的市场,很难“合家欢”,不仅票房会受影响,包括周边什么的都会受影响,等等。还有,《金刚狼3》里面主角劳拉是位孩子,从制作的角度来说,很麻烦。

所以,《金刚狼3》这部电影要拍成R级,不仅仅是因为暴力。另外,这部电影里面有很重的西部元素,西部片现在在好莱坞很不受重视,很多片方觉得没人看,但是在这部电影里面,因为西部片的元素,让电影大受好评。这一切是为什么,《金刚狼3》的故事是如何构思的,编剧们怎么看待片方老板们(文章里很大的吐槽...)这一切,在这篇采访里都将得到解答。

受访者:导演詹姆斯·曼高德 / 编剧斯科特·弗兰克

问:《金刚狼2》之后,你想通过金刚狼角色实现什么呢?

导演:休·杰克曼和我之前和我说好了,如果我们要再拍一部金刚狼的话,这将会是最后一部。所以,我们想拍出不一样的金刚狼,想要拍类似“最终”的篇章。我也并没什么兴趣再回归了,除非有机会进行更大的自我表达。《金刚狼2》电影是根据原著漫画改编的,所以故事很多地方受限制。而,我们这次也是有机会将《金刚狼3》从白纸一张开始打造,也就意味着我有机会打造一部关于这个角色的电影,而不仅仅服务于漫画。

编剧:《金刚狼2》其实很让我们是失望,这和当时制片公司的管理体制有关系。我加入《金刚狼2》制作团队的时候,那时候的故事里面金刚狼还没失去能自愈力,然后我就提议导演:“我们创作一部一个战无不胜、而且有自愈能力的人,失去超能力的故事吧。”由于当时公司高层希望《金刚狼2》能再回归到《X战警》系列,因此推迟了好久。对我们有意思的是能在日本边拍边研究这个角色,我一直想起《目击者》这部电影。对我来说这是真正意义上的研究,探索失去所有爱的人的是什么滋味,或者突然理解凡人意味着什么。我们想探索其中的意义,然而最终这种探索还是被掐断了。

拍《金刚狼3》时,制片方高层换了人,新的管理层很支持创新,因为他们也知道这个电影系列人都太千篇一律了。所以我们想继续走上一部影片想尝试的那条路,只不过这次要走得更远点。狼叔老了,英雄迟暮,教授查尔斯状况也很差。我们想按这个想法拍,打破超级英雄的神话,同时也使他俩成为永远的神话。这是件令人兴奋的事情,让罗根成为一个平凡人,挖掘他平凡的一面,电影片名取为《Logan》意义也在此。

问:你们能说说《金刚狼3》的故事发展过程吗?

导演:休经常提起《摔角王》和《不可饶恕》作为参考。我除了参考这两部电影,也参考其他。我向休和制片公司提及可以拍一部血腥版的《阳光小美女》。我写了一篇50页的剧本小样,故事基本布局为主角四处逃亡,教授查斯尔罹患退化的脑部疾病,由罗根亲自照顾,他们建立起类似父子的关系,而具有超强大脑的X教授发作时却会对人类构成威胁。然后,新变种人X-23找上门,成为罗根全国逃亡的催化剂。

我想的想法拍一部罗根害怕的东西,这就是电影的主题。他不害怕那些超级大反派,他不害怕世界末日,他也不害怕死亡。而唯一让他真正害怕的就是“爱”本身,还有对亲密关系的恐惧。他深受过往憾事的折磨,看着自己爱的人一个个都死去了。他试图不再在乎其他人,因为这会给他们带来不幸。某种意义上说,浪漫的爱情,远不如家庭之爱能延续那么久。存在于父母与子女之间的某些关联是不变的。因此,我觉得这是适合挖掘的主题。

那时,我正和斯科特·弗兰克合作电影《再见深蓝》,讲述特拉维斯·麦基的电影,由克里斯蒂安·贝尔领衔主演。迈克·格林(《金刚狼3》另一位编剧)也是在那时加入了制作团队,开始扩写我的大纲。由于克里斯蒂安·贝尔在拍摄的时候,膝盖严重受伤,《再见深蓝》无奈暂且搁置了,所以斯科特和我转而继续扩充《金刚狼3》剧本。那时候,我总对结局不满意。

当斯科特和我想出让漫画书存在于这些英雄世界时,事情才有了突破。这些超级英雄就像堕落的体育明星,或曾经风光的好莱坞明星一样被自己的传奇所束缚。这是在故事开头进一步定位他们自己位置的方式,也有助于我们将第二和第三幕开展。

(金刚狼致敬片段)

“Joey, there's no living with a killing.

乔伊,杀戮的人生无法长久。

There's no going back from it.

你没有后路可回头。

Right or wrong, it's a brand, a brand that sticks.

无论对错,这都是永远洗不去的烙印。

There's no going back.

回不了头的。

Now you run on home to your mother and tell her,

现在你跑回家去告诉你妈,

tell her everything's alright,

告诉她一切都好,and there aren't any more guns in the valley.

告诉她,山谷里再也没有枪了。”

(转载《谷大白话》翻译)

问:《金刚狼3》很明显受到西部片的影响,影片中甚至包含《原野奇侠》片段。为什么金刚狼角色也适用于西部片主题呢?

导演:西部片不仅仅是马、枪支和脏话。事实上,对我来说西部片里最无趣的部分就是“Knott’s Berry Farm”了。而有趣的地方是它的简单,干练的台词和不啰嗦的故事。西部片本质上是角色导向和情节导向,可以给予角色更多空间,并通过角色、对话和冲突做有趣的主题探索。

在很多方面,过去十年的暑期大片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同样的故事,就好像是比拼破坏力的军备竞赛:你毁了城市,我就毁大陆;你毁了大陆,我就毁星球;你毁了星球,我就把银河系给毁了。同时,第二轮军备竞赛是比角色人数,直到这些电影人数都堪比《虎!虎!虎!》(Tora! Tora! Tora! )水平了。一部电影的放映时间也不过120分钟左右,要塞的内容实在太多,同时还要加入动作场面和主题。难怪这些电影这些角色的表现力,还没有华纳兄弟动画片里的Elmer Fudd角色强。事实上,Elmer的戏份远比他们多。究其原因,这些电影并不是缺少能干的编剧或导演,而是因为这“建筑”本身注定无法深入角色,因为你没有给角色探索的空间。

编剧:那些无意卷入战争,而又孤独的人总是很吸引我。这是西部片有意思的一面,也是我喜欢电影《不可饶恕》和《Godless》的地方。西部片里有行为准则,我想超级英雄的世界也是有行为准则的。西部片的规则和感觉和警匪片不同,只是西部片世界里有某些东西让我觉得很自在而已。

问:谈到卷入战争,在电影开场,这事就发生在罗根身上了。

编剧:我告诉导演我一直想要写一部詹姆斯·邦德的电影,开场是邦德在伦敦的某个酒吧里烂醉,被一群足球迷从酒吧里给赶了出去。在低谷塑造角色,我想这是很好的方式,因为我喜欢通过他们面临绝境的境遇挖掘他们。我想比起让他在赌场或其他地方西装笔挺的出现,这是塑造詹姆士·邦德人物的不错方式。

没人叫我去写詹姆士·邦德的剧本,但是却有人叫我来写金刚狼。于是,我把这个创意写进金刚狼的开场。同时也表明这是一部和其他超级英雄截然不同的电影,里面不会充满CG或反重力特效。我们甚至还在剧本里用两三页的声明说明这点,一开始就声明这点是个好方法。

问:我还注意到《金刚狼3》和《警察帝国》(1997)有相关之处,他讲述了一个荣光不再的英雄,在几个盟友支持下反抗腐败组织的故事。

导演:这是我另一部,没有发生在西部却有西部片影子的电影,我们在拍摄的时候就意识到了。我觉得我所有的电影之间是有联系的,《与歌同行》和《金刚狼3》有联系,《移魂女郎》和《金刚狼3》有联系,更不用说《决战犹马镇》和《金刚狼3》了。对我来说,主角都是在艰难地和自身的心理和沮丧做抗争,憧憬着死亡。

《弗兰肯斯坦》剧照

约翰尼·卡什去世前几个礼拜跟我说了件有趣的事,在他妻子去世后的几个月我每周六都会给他打电话,都和他谈论研究电影。有一天,我随意问了他几个问题,包括他最喜欢的电影。他谈到几十年来对他影响最深的电影,其中让我印象最为深刻的是《弗兰肯斯坦》(Frankenstein),这是他八岁还是九岁时看到的电影。他说他看这部电影时有着非常真实的感触,电影里的所有人都害怕这个怪物,但是他却非常认同这个怪物,把这个怪物看做是他自身的延伸。他说:“我认同科学怪人,是因为我觉得自己就是由这些坏的部分构建起来的。”这次谈话让我触动很深,我认为这也是金刚狼最想说的话。他的角色就像是被诅咒了,是上帝作品的阴暗面,他被迫活在这幅身躯里,永远只能拥抱暴力和悔恨。

《暮狼寻乡》漫画

问:斯科特你之前说,唯一影响你的金刚狼漫画是《暮狼寻乡》。《暮狼寻乡》也极大影响了这部电影,但这是一部公路电影,并不是直接根据漫画改编的。能谈谈《暮狼寻乡》的影响是哪些方面吗?

编剧:这部漫画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我从未看过这样的超级英雄故事,就好像是在读《肮脏的哈利》,这是截然不同的英雄形象。

我总是向导演这样说:“如果我们要拍一部男人和孩子逃亡的影片,那就拍没有情绪的超级暴力版《纸月亮》(1973)吧。”直到最后一刻才情感流露,这样比较好写。《暮狼寻乡》是我写这部电影唯一参考的漫画,其他超级英雄故事在我看来都像是假的。没人死,没人受伤,没人老去,没人需要面对真正的难题。《暮狼寻乡》感觉像是其他写的,自成一派,我很喜欢。

问:让孩子成为主角总是有挑战的,也很明显,你不希望因为一个年轻的角色,而打造成孩子气的基调,或者让角色看起来像受害者。当塑造劳拉时,你采取了哪些措施,将她塑造成强大而引人注目的角色。

导演:首先,你对待这个角色要像是成年人一样,你给这个小女孩的角色要像成年人扮演的角色那样有深度。同时,你还要找到能够赋予这个角色人性的合适人选,而不是像拍麦片广告那样,只要卖卖萌就可以了。我想我们还做了几项有加分的工作。其中之一是尝试取消电影中常见的和孩子开早熟玩笑的噱头,我将她塑造成不说英语的孩子,当她开口说话时,就会迫使转成“电影艺术”,因为他们说的不是一种语言。所谓的“电影艺术”是指,我深信,我们已经进入电影对话是作为意思的传达机制。

编剧:导演的其他几稿里,女孩都是从一开始就开口说话,很盛气凌人。我认为这大错特错。我觉得她应该是尽可能长时间的保持沉默,她应该凶猛且超级聪明,但是你并不会意识到这点。起初,你认为她只是充满了野性,但是随着你了解越多,你越能发现她拥有超常智慧,这都是在她没有出声的情况下。

有一幕我们从剧本里拿掉了,电影里,当她们机缘巧合在农家借住一夜时,她走进那家儿子的房间,帮他解决数学难题,你会看到她有颗聪明的头脑。这些小细节在电影里都有体现,你能感到她远比表面看上去聪明多了。如果你无需通过对话就能表现这点,角色形象就越显强大,因为越是这样,越显的有趣。从一开始,我就极力这样来表现。

问:片方或你有担心过影片的暴力程度吗?

导演:当我们被许可制作R电影的时候,我们有担心过。早在写剧本小样的时候,我们就致力于想拍一部R电影了。我想是因为之前为片方拍了很多电影,大家互相信任,并且休和我是同党,在追求共同目标的这条道路上我们是非常忠诚的。另一方面,设定R级并不仅仅是因为暴力元素。之所以设定这个评级,是因为我想拍一部成人电影。我的意思是,这样的话我就不用在探索成人主题的同时,还要考虑如何逗九岁的孩子。

此外,也影响电影的场景。早期剧本大纲里,我曾写过第一场是罗根和查尔斯待在水池里,这是一段六分钟长的场景,没有暴力成分,原本作为娱乐孩子的这个场景,在成人影片是不能存在的。所以分级让我本质上不再需要去考虑儿童观众,就不会受到票房压力,要去拍一部老少皆宜的电影。

导演在《金刚狼3》拍摄现场

问:斯科特,你现在正为网飞制作系列短剧《Godless》。制作这部连续剧和拍电影有什么不同吗?

编剧:《Godless 》是我很早以前写的一篇小剧本,然后扩展成六个小时的故事。老实说,这就像“反向适应”——我可以往深处描绘各个角色,也是挺不错的。这是一部老式的西部片,充满黑暗和暴力元素,但是里面也有很多浪漫和幽默成分。

我真的想念西部片,我想永远拍这类型的片子,但是制片厂不拍这种类型片。他们总是说:“西部片没国外市场。”不过,现在规则变了,网飞公司对拍西部片很感兴趣。我们在十二月中旬完成拍摄,现在正在进行剪辑。我在新墨西哥州待了八个月,拍了120天,因为就像拍一部6个小时长360页的剧本一样,我们并没有一次拍一集,因为这是一部有限制的连续剧,我们到了外景地才拍摄。工作量相当大,我们几乎碰到了四季以及各种各样的天气。这真的是个相当大的挑战,因为我以前从未做过这么大的项目。

我过得很愉快,最愉快的莫过于深度解剖所有角色了,这是我如此爱电视剧的地方,使我有更多机会,讲述我所在乎的角色的故事,这是既身为编剧又身为导演的有趣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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