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Media】独裁的特朗普与偏执的媒体携手上演最强真人秀

政治娱乐化的语境下,这场总统和媒体的大战,是今年最好看的真人秀。

马程 文

上任40天,特朗普的民调跌至40%,成为历史上开局最差的美国总统,比最低纪录保持者——前总统克林顿还要低11个百分点。他把火气都撒到了媒体身上。

“假新闻!烂媒体!人民公敌!”特朗普不只一次得在推特,记者会和集会现场,重申自己对媒体的憎恶。之后,更是禁止CNN、纽约时报等媒体参加例行记者会。

特朗普指责媒体,称其为“人民公敌”

特朗普和媒体的纠纷愈演愈烈。24号,特朗普又扔出重磅炸弹,宣称将不再出席白宫记者会。美国国家元首参加由记者协会组织的年度活动,并且在活动上发表内容轻松的讲话是持续了将近一百年的传统惯例。而上台仅一个月的特朗普要打破这一惯例,把对媒体的“王之蔑视”进行到底。

这个结果在意料之外,但也是情理之中。特朗普与美国主流媒体的战争,早在特朗普宣布参选的那一天就开始了。

在竞选期间,无论是自由派还是保守派的媒体都集中地站在了特朗普对立面。而特朗普把竞选中的谣言和挫折都归结在了媒体的不实报道上。然而,事情并没有双方想象的来推进。与媒体的对立,不但没有影响特朗普在支持者心中的形象,反而激起了对媒体不满的草根阶层的支持;而主流媒体,也在对特朗普旷日持久的报道中,提高了收视率和订阅量。

包括前美国总统小布什在内的多位政届人物,都表达出了对特朗普政权的担忧,“压制媒体就是独裁的开端”。然而,这次民主面临的威胁并不仅仅是权力对媒体的压制,而是 “后真相”时代的综合症。大众在“后真相”心理的驱使下,主观想法压过了客观事实。特朗普的“推特治国”,藉由社交网络的便利,迅速掀起话题,让舆论极易朝着不理性的方向发展,而媒体的煽风点火,则增加了舆论的不确定性。在这一场争夺战中,媒体的假新闻盛行,而政客又利用民意左右事实,极大影响了体制的正常运转。

历史上,特朗普所代表的最高权力和媒体所代表的第四权力的对峙并不新鲜,但是特朗普却无疑把对立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在政治娱乐化的语境下,这场大战成为了是今年最好看的真人秀。可惜的是,最重要的国计民生,外交内政措施,反而占不到了太多的版面。

1.特朗普与媒体互怼的“八宗罪”和“三板斧”

特朗普:我的对手不是狡猾的希拉里,而是狡猾的媒体

媒体历来不喜欢特朗普,又总是在他身上寻找话题。尤其在初选阶段而与其他根正苗红或者温吞如水的政客比起来,特朗普身上无疑多了不少引人关注的亮点。

然而,随着大选的推进,特朗普顺风顺水成为共和党候选人,媒体只能被动地反对他的各种言论和政论,以求阻止他前进的脚步。独裁、种族歧视、过火的移民政策、不尊重女性、残疾人、招妓丑闻、通俄、不懂政治、松散的管理和不靠谱的法案等等,这“八宗罪”伴随着媒体的报道逐渐扩大,不断把特朗普推向了作为“第四权力”,身负政府监督责任的媒体的对立面。

种族歧视,女性和残疾人歧视,是特朗普“偏执狂”的代表特点,也是最早左派媒体诟病特朗普的焦点,但一定程度上却满足了不少传统共和党人的意愿。CNN在2016年2月初选时,曾经以《为特朗普投票,就是支持偏执》为题,声称支持特朗普就是支持其极端种族言论。文章作者认为,特朗普宣扬的是种族主义思想和暴力情绪。最为突出的例子,就是特朗普在公开演讲中,给美国墨西哥裔贴标签——强奸犯,毫无理由地认为911恐怖袭击之后,成千上万新泽西州的穆斯林人士欢呼世贸大厦倒塌,并多次声称要禁止穆斯林入境。

同时,他将妇女形容为“肥胖的猪、狗、笨蛋……任何令人作呕的动物”,在公开场合对福克斯电视台主持人梅根凯莉开三俗玩笑等等都受到了女性的诟病,他还公开嘲笑身体有残疾的记者“买不起裤子”,这都吸引了媒体的集中谴责。

移民政策是特朗普上台后首先的加强的环节,他对中东9个国家颁布了旅行禁令,而此前在美墨造一座“长城”等言论在他的规划中一一落实。

这些政策倾向也都加深了特朗普“独裁”的影子,不论是对媒体的蔑视和咒骂,还是对弱势群体的轻视。而且特朗普本人也曾在推特上发布独裁者墨索里尼的名言,并且和三K党人有来往。在上台后,《纽约时报》以及英国卫报,都发文仔细分析过特朗普身上的独裁倾向。

早在竞选期间,就有不少传闻,夸大特朗普与俄罗斯总统普京的亲密关系,怀疑俄方操纵美国大选。在上任之后,特朗普亲俄的立场也成为了媒体炒作的焦点,甚至引发了白宫安全事务助理弗林的辞职。

同时,与希拉里等有丰富从政经验的候选人相比,特朗普在治理国家方面的“业余”也是媒体担心的焦点。从上台之后,美国主流媒体给特朗普政权的普遍印象,就是他从人事、管理,到政策的制定与拿捏等,都没有章法。才一个星期,《华尔街时报》就已经下结论:特朗普的执政团队真是业余。《纽约时报》更有一位评论家补充,“说特朗普业余,简直就是对业余的侮辱。”

而在特朗普看来,媒体在最初就已经对他存有偏见,并且在竞选期间不中立,刻意丑化候选人形象。同时,媒体存在大量的不实报道,传播 “假新闻”,比如在刻意栽赃特朗普和俄罗斯私通等。

特朗普对媒体的态度,并不像其他政客那样小心谨慎,毕恭毕敬,而是直接站在了媒体的对立面。他的“三板斧”也更加简单,直接抨击、直接屏蔽和煽动民众对立。

在竞选期间,特朗普就在演讲和推文中多次发表对媒体报道的不满,除了《纽约时报》、CNN等多次指名道姓的职责,特朗普也多次指责所有的记者都是“谎言连篇”和“废柴”。甚至在一次演讲中,公开表示要“废除诽谤法中对媒体的保护条例,每个人都可以控告媒体的不实报道。只靠赔偿费就可以多赚很多钱。”

支持率下降时,特朗普更是把责任推到了媒体身上,他在9月发推特说,“如果这些讨厌又腐败的媒体能诚实地报道我,不要再错误解释我说过的话,我击败希拉里的胜算将上升20%”。

而在上台之后,特朗普则从更加肆无忌惮地抨击媒体的报道,。2月16日特朗普在上任后举行的首场媒体发布会上,炮轰了媒体长达75分钟,指责许多媒体发布假新闻。

同时,特朗普也不顾传统,“史无前例”地阻止一些左派的媒体进入白宫的发布会现场。 24号,CNN、纽约时报、洛杉矶时报、Politico、Buzzfeed、BBC、The Hill、每日邮报、纽约每日新闻在内的一些新闻媒体被禁止参加总统发言人肖恩 斯派塞的一个新闻发布会,会议地点也从新闻发布厅改到他的办公室。斯派塞点名批评CNN等媒体,日前有关白宫幕僚长普里伯斯涉嫌对联邦调查局官员施压,要求他们反驳特朗普政府“通俄”的报道。主流媒体分别发表声明,强烈抗议。白宫发言人斯派塞在记者会上也遭到其他媒体的质询。

特朗普还直接把媒体置于公众的对立面。他曾在推特上明确表示,“这些假新闻媒体(正在失败的纽约时报、NBC新闻、ABC、CBS、CNN)不是我的敌人,是美国人民的敌人。”

在最近举行的保守派论坛CPAC上,特朗普再次大肆批评那些“造假新闻”的媒体“伤害了国家和人民的利益“,“它们永远也无法代表民声发言”。他眼中,媒体已经站在了人民的对立面,成为了“全民公敌”。

2.主流媒体VS推特,另一种“大众vs精英”

特朗普与蔡英文通电话

在特朗普上台不到2个月时间里,包括纽约时报,纽约客,时代周刊,已经连续出了10多篇关于特朗普的负面报道。这些负面,主要是针对特朗普的出台政策的分析,以及与俄罗斯关系的揭露,最严重的一次引发了,这些报道中,包含了权威人士的分析,也往往引用大量的采访和调查。但综合来说,针对特朗普的不少新闻报道,也是没有确凿事实依据的捕风捉影。

《卫报》曾经通过研究媒体引用智库的频率作为基本数据来分析美国主流媒体的政治倾向,因为一般来说,美国智库是有明显政治倾向的。调查结果显示,在全美20家主流媒体中《纽约时报》、哥伦比亚广播公司以及《洛杉矶时报》都是得分偏左的媒体。随着特朗普的上台,一批早前较为中立的媒体也出现了左倾的倾向。

CBS的主席Les Moonves很直接地表示,“特朗普相关的可以大幅提高收视率,也许不利于美国,但我们是得到了不少好处。” MSNBC主席Phil Griffin曾说,“虽然我们的媒体并不像福克斯新闻网那么政治化,但我们具有一种不断前进的敏感性,这种敏感性是支持左派的。”

然而,这种“敏感性”到底是来自对于政府监督的责任,还是出于自身利益的考量,就不得而知了。值得关注的是,除了一直“极右”的福克斯电视台,很多对特朗普批评“不够狠”的媒体也遭到了质疑。默多克入主《华尔街日报》的也被质疑呈现出偏右的倾向,外界批评其在特朗普的报道上“温和无力”。《华尔街日报》主编Gerard Baker做出了反驳,报道的目的是让新政府负起责任,而非和新总统对立。

媒体的群起攻之,也让特朗普开始回避,甚至是屏蔽。除了记者会,国情咨文等这些绕不开的场合,特朗普很少在媒体上发声.当选之后正式的电视采访仅有CBS的60分钟和ABC电视台等。在屏蔽了主流媒体之后,主要的阵地变成了社交媒体——推特。

特朗普的推特账号自2009年注册以来,截止今天已经发布了3.5万条推文,拥有2000多万粉丝。最初,特朗普还只是用推特来“发发牢骚”,抨击其他竞选者和媒体。然而,在大选期间,推特已经成为了特朗普发声的重要渠道,尤其是年轻人的利器,这些人可能从来不看《纽约时报》,但他们习惯从社交网站上获取新闻。而特朗普在推特上树立了一个“天不怕地不怕”,不断抨击反对者、媒体和奥巴马政权的形象,这样鲜明的立场,更容易引发网民的关注,继而产生病毒传播。

政治谎言的目的是为了创造错误的价值观,特朗普的谎言则是为了强化偏见,他的目标受众也并不是精英群体,而更多的是对时任美国政府和政客不满的“政治小白”。

获胜之后,特朗普正式把推特变成了“治国”的重要阵地,除了一些家长里短的小事,特朗普更会把很多重要的内政外交事件,在推特上第一时间发布,这让媒体趋之若鹜,在很多时候让美国外交部和安全部门措手不及。

据《华盛顿邮报》的调查,在特朗普正式上台之后的第一个月里,特朗普账号共发出199条推特,其中128条来自安卓服务器。特朗普本人更倾向于用安卓系统来更新账号,因此他每天发送推特的次数在4-7条之间。另外,在一个月之间,特朗普在白宫用在更新推特的时间大约在13小时,在佛罗里达使用推特时长为5小时。

12月3日,特朗普和台湾地区领导人蔡英文通了电话,之后就发表了一个推文。这条推文意味着新任总统打破了中美长久以来约定的“一中政策”,迅速成为各大媒体的头条。这一条推特,也引发可中国外交部部长王毅站出来发表声明,白宫安全事务负责人也急忙打圆场。

推特成为了特朗普的主要发言渠道,而媒体只能通过推特去研究特朗普的动向,还有媒体通过每条不到140词的推文研究特朗普的语言习惯。有语言学家认为,特朗普的写作水平只有小学程度,而媒体认为在特朗普的推文里,充满了短句,感叹号,能够让关注者马上就能感受都他的态度和立场。

频繁的推特言论也成为媒体斥责特朗普“满嘴跑火车”的重要依据。从初选开始,各大报纸纷纷设置了“事实核查员”。他们每天夜间都会加班梳理特朗普一天的推特以及讲话,然后对其中提到的事实进行挨个地核查。

川普假话

《多伦多星报》的一位事实核查员在2016年9月15日到11月8日期间,共发现特朗普不合事实的表述560个,平均每天20个。《华盛顿邮报》一项研究数据显示,特朗普上任33天以来,平均每天说4个“谎言或误导性言论”,并且没有哪一天不发表虚假言论。

实际上,特朗普并不是推特上最受欢迎的领导人,早在2008年,奥巴马的当选就被很多媒体成为“新媒体”的胜利,当时,奥巴马的推特、脸书以及YouTube等社交网络都拥有高人气的支持者。目前,奥巴马的推特关注人数是特朗普的4倍,印度总统穆迪的关注人数也有2790万。目前,特朗普的追随者数量在推特上总排名为第68位。

但是加拿大数据分析平台“Affinio”也曾曝出,特朗普的关注粉丝中,有600多万都是僵尸粉,真正活跃的美国用户只有不到300万。但是,无论如何,特朗普推特的威力已经让政府和媒体无法忽视。

2月15日,上任不到一个月的特朗普和媒体之间爆发了一次最大的占中,《纽约时报》和《华盛顿邮报》两家媒体报道了俄罗斯外交官和特朗普政府高级官员、国家安全顾问弗林之间的“密会”。在此前,Buzzfeed等媒体曾经曝光了特朗普团队和竞选助手在选举日的前一年内多次与俄罗斯官员通电话,但并未提供明确的证据。之后,特朗普在推特上连发6条推特否认并谴责媒体,但这件事依然导致了涉嫌“通敌”的弗林辞职。可见在事实面前,推特的舆论力量仍然很难奏效。这也是一次媒体对抗特朗普政府的胜利。

3.相互利用:总统媒体大战的“真人秀”走向

特朗普在推特上针对中国的言论

在特朗普当选后,很多主流媒体都在反思,是否给了特朗普太多的曝光率,反而帮助他赢得了选举。仅在2015年的初选期间,特朗普就在夜间新闻中出现了327分钟,相比之下,希拉里仅获得了121分钟,而同为民主党候选人的桑德斯仅有20分钟。

在竞选期间,特朗普的竞选团队发现,他关于“媒体在撒谎”的言论,和“希拉里很狡猾”的言论一样,受到支持者的追捧。竞选经理Bannon开始着重强化这一观点,他甚至公开表示,对于特朗普团队来说,“媒体就是反对党。”

特朗普的当选,为世界政治开启了一个“后真相时代”,因为这场竞选中,真相是什么早已不重要,重要民众对特朗普和希拉里的是感觉。大多数特朗普的支持者,对竞争者的不信任建立了候选人“我们-对抗-你们”的思维模式,即如果你的对手想要告诉你这个事实是错的,那么他首先需要在你选择的立场上战斗。

因此,不少民众在特朗普额呼吁下,站在了媒体和民主党的对立面,媒体的批评和质疑声反而促更多的选民投靠特朗普阵营。同时,特朗普通过批评媒体报道的失实,从而以此混淆大众,但人们难以辨别好新闻和坏新闻。

在特朗普的世界里,媒体权威被瓦解,但是与此同时,他也给媒体带来了新的机会-在一个缺乏安全感和可靠信息的社会,真相更加保贵。媒体也在对特朗普的大幅报道中受益。CNN、NBC等电视台收视率一路攀升,而《纽约时报》的电子版付费会员数量在去年最末三个月内增加了27.6万人。随着特朗普的上台,用户对新闻的关注高涨,这是时报据收费的2011年以来最高的付费会员增长率,读者总数超过了300万。《华盛顿邮报》的电子订阅量也在去年提高了75%。

这样的结果也许不是媒体最开始设想到的,但这正说明反对的声音依然会存在,导向越来越多更有益的,严谨的探讨。

然而,无论媒体和特朗普怎样对立,在选举初期还觉得新鲜有趣的民众,对于现在仍然每天甚嚣尘上的言论已经产生了厌倦感。美国昆尼皮亚克大学民调研究所的一份最新民调结果称,有50%的美国选民不赞同媒体对特朗普的报道,但61%的人也不认同特朗普对媒体的评价。在被问及相信谁会“告诉你关于重要问题的真相”时,52%的受访者选择媒体,只有37%的人更信任特朗普。

除去政党、种族以及性别等因素,这一组数据也说明,当政府和媒体处在绝对的对立状态,公民的舆论走向也存在着很强的不确定性。不论是特朗普还是媒体,公信力的缺失,下一步的发展也会存在潜在的阻力。

总统与媒体的舆论大战,到底是“相爱相杀”的双赢,还是置民意于不顾的“自嗨”,是今后四年里都会探讨的命题。可以确定的是,特朗普会比任何一任总统都遭遇更多的媒体质疑,但双方关系也有相对缓合的情况,并在缓和与紧张的氛围中来回波动。

 

 

来源: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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