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贱民”:屠夫和送葬者

界面新闻   2015-11-08 09:49
作者:Mike Sunda ·

日本素来有和谐社会的美誉,外国人不多、语言差异小、表面看来阶级差异几乎不存在。但是麦克·桑达(Mike Sunda)却发现了一个隐藏得很深的特例:日本的“贱民”(Untouchables,即贱民,是旧时印度种姓制度下地位最低的阶层)。

在东京芝浦(Shibaura)屠宰场的一个角落里,有一张桌子上放满了恐吓信。而对这一职业的偏见可追溯至中世纪。

屠夫、送葬者,那些工作时穿着皮围裙的人,和其他一些从事“不干净”职业的人,在日本早已被边缘化了。这种偏见一直持续到了今天,对于那些在芝浦屠宰场工作的人来说这种偏见尤为严重。

他们从未意识到,这些人每天都宰割着世界上最昂贵的动物——日本和牛。日本和牛享誉世界,是制作顶级牛排的原材料。当然价格也是贵得让人流泪。

芝浦屠宰场工人收到的一封恐吓信。

这个过程要求屠宰者有精湛的技术、专业的训练和坚韧的心理素质。有时要耗费10年才能成为一名技术娴熟的师傅。尽管这是一份需要精湛技艺的工作,这里很多人从不公开谈论他们的职业。

“当人们问我们是做什么的,我们会迟疑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屠夫宫琦友希说道。

“大多数情况下,是因为我们不想让自己的家人受到伤害。如果是自己受到歧视我们还可以抗争,但是如果自己的孩子受到歧视,他们并没有能力去反击。我们必须得保护自己的孩子。”

封建原因

像很多在屠宰场工作的人一样,由于职业原因,宫琦友希(Miyazaki)也属于“部落民”(Burakumin),即日本的“贱民”阶层。

部落民起源于封建时代。最初是指被隔离出来的社区,那里通常居住着从事所谓“不纯洁的、被死亡污染的”工作的民众,如刽子手、屠夫和送葬者。

而这些人中的最底层是“Eta”,意为“秽多”,一旦他们犯了罪,武士可以直接杀死他们而不受任何惩罚。19世纪中期,有名地方执法官甚至宣称一个Eta只能算七分之一个人。

虽然普遍认为Eta极具冒犯意味,但时至今日这个词依然在使用。屠宰场收到的一封恐吓信中这样表达了对动物的同情:“它们是被Eta屠杀的。”

虽然等级制度在1871年和封建制度一同被废除,但是阻挡他们融入社会的屏障仍然存在,被边缘化的“部落民社区”也遍及各地。

很多雇主会要求提供出生地,如果户籍登记的地址不巧正在部落民社区的话,也会遭到歧视。

20世纪60年代初,政府为改变这一现象做出过一些努力,如改善住房条件、提高生活水平等。尽管如此,歧视现象依然存在。

黑名单

在20世纪70年代中期,一个“部落民社区”权益组织发现一份长达330页的手写清单被秘密出售给雇主,上面记有“部落民”的姓名和住址。

很多日本著名企业通过这些名单来筛选应聘者。

2009年,谷歌地图在整合东京、大阪的历史地图时,标出了封建时代“部落民社区”的位置,再次让歧视问题进入公众视野,舆论哗然。

日本最大黑帮山口组宣称他们接受了大量的“部落民”。

目前尚不清楚还有多少人居住在“部落民社区”旧址。

根据1993年的一项政府调查,全国共有近100万人居住在超过4000个“部落民社区”中。

成立于1955年的维权组织部落民解放联盟(BLL)认为,实际上有大约6000个社区,接近三百万“部落民”。

该联盟的近藤俊(Toshikazu Kondo)说现在仍有这种名单存在,它们被用于各种各样的目的。

“20世纪70年代,有的公司被发现使用这些名单调查潜在雇员的背景,接着就有法规规定这是不合法的行为。”

“现在买卖个人信息仍然是一件众所周知的事情。但这是个人行为而不是公司行为,很多人通过这些信息在婚前调查对方父母的情况。这是一个我们现在最常遇到的歧视现象的例子。”

和黑帮的关系

据东京政府去年做的一项调查显示,尽管有将近一半人表示,自己的孩子和一个“部落民”后代结婚不会对他们造成困扰,但仍然有十分之一的人持保留意见。

其中一个原因就是“部落民”和日本黑帮之间的联系。

美国记者杰克·阿德尔斯坦(Jake Adelstein),专注报道日本黑帮犯罪二十年,他估算说三分之一的成员都来自部落民。当社会上其他组织都对他们关上大门时,他们只好加入黑帮。

一名黑帮头目在接受阿尔德斯坦采访时为自己正名说:“我们给了这些饱受歧视的人家庭和纪律。”

“这是真的,日本黑帮是精英管理体制,”阿德尔斯坦说,“如果你愿意残忍凶狠地霸凌欺辱他人,还对大哥忠心耿耿,那么黑帮就会接纳你。”

但是,不单单是“部落民”后代受到歧视,由于历史上某些特定工作和社会边缘人士的联系,整个屠宰场的工人群体,无论家庭背景如何都可能被歧视。

势利眼

58岁的芝浦屠宰场总裁枥木加贺(Yutaka Tochigi),他当时为了能够多花点时间陪孩子放弃了计算机程序员的工作。但很快就遭到了家人的反对。

“我父亲对我说,你还不如去干抽化粪池的工作呢,我意识到他的意思是我做的是‘贱民’工作,”枥木说道。但他并不是“贱民”阶层的后代。

“我记得有一次我和妻子去拜访父亲那边的亲戚,当我告诉他我的工作时,他连啤酒都不给我倒了。”

芝浦屠宰场总裁枥木加贺先生。

枥木加贺和近藤俊都希望能通过他们的努力让情况变得好起来。

“现在的仇视言论比之前少了很多——而且那些试图散布这些言论的人也在法庭上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近藤俊这样说。

“虽然我们仍能听到发生在工作场所的歧视,也能看到敌视‘部落民’的涂鸦,但是也有越来越多人在看到这种情况时主动和我们联系。”

那张展览恐吓信的小桌子是芝浦屠宰场信息中心的一部分,也是对于改变人们态度颇有教育意义。

紧挨着小桌子的是一堵写满另一种声音的墙——学生们在实地考察中看到了工人们的精湛手艺,也感受到了他们的奉献精神,所以在墙上留下了感恩的话语。也许针对这些人的歧视终将成为历史,墙上的话语就是最好的证明。

(翻译:邱靖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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