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作家乔·麦克格雷格心目中的十佳当代短篇小说

小说家乔·麦克格雷格(Jon McGregor)从最近几年的英国短篇小说中挑选出了几部令他着迷的佳作。

究竟哪种水果/故事才是最棒的呢?图片来源:Getty Images

今年夏天,我阅读了“BBC最佳短篇小说奖”的入围作品,并且和同事们进行了讨论,然后苦苦思索究竟怎样的作品才是“最好的”这个烦人的问题。

这个过程既令人愉悦又充满挑战:如今故事的形式宽泛多样,很多时候我们就像在拿苹果和梨做比较,甚至有时候面对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水果,我们都不知道该叫它苹果还是梨。

相较于我为这篇文章挑选作品,BBC最佳短篇的评选根本算不上什么挑战。我要选出10部最佳当代短篇小说,而我面临的选项几乎有1700万种之多。我到底该从哪入手呢?那些我根本没读过,或者曾经喜欢然而后来可耻地忘掉的故事又该怎么算?

这份书单并非一次分级或打榜。我的选择标准很简单——10部我曾经读过的英国本土作品,我认为它们做出了一些有趣的尝试、有惊人之处,或者其形式从头到尾令人着迷。就算你没有读过它们,光看着这些标题,它们就会把你领进自己的故事中去。

1.乔治·桑德斯(George Saunders):《胜利环游》(Victory Lap

尽管可以猜到故事情节,但我还是很爱乔治·桑德斯。在这个故事以及收录了这篇作品的《12月10日》(Tenth of December)中,他将自己在声音、角色塑造以及讽刺方面的天分展露得淋漓尽致,而且在不断鞭策自己尝试更加艰难也更加高尚的方式。故事的开场略显笨拙,这和两位瘦削青少年主人公的气质相符,情节借由一次可爱的性格研究断断续续地推进,然后突然之间转折成了一场行动,并迸发出了不可思议的英雄主义。作家常常会面临究竟是欢乐结局还是悲剧收场的两难抉择,这个故事也提供了一个耀眼的答案。在最后一页,读者会发现,桑德斯看着他为自己创造的选项,将手微微张开,然后说:“是我,我们两个都要。”

2.瑞秋·B·格拉瑟(Rachel B Glaser):《水上尿尿》(Pee on Water

由本·马库斯(Ben Marcus)主编的《新美国故事》(New American Stories)中的精彩之作俯拾皆是,我个人还是最中意这篇作品。我现在越来越喜欢那些可能性更丰富的作品了,它们比“卡佛/海明威学派”主张的“人生快照”要高明得多。故事开始于时间的发端,终结于现在,我想这个范围对所有人来说都足够大了。这部作品语句优美,世所罕见。

3.莎拉·霍尔(Sarah Hall):《然后是,他的灵魂》(Then Later,His Ghost

在小说中,我最喜欢的一点就是:出人意料。这是一个关于末日的故事——我们最近好像看到很多这类故事,最后大概都是醒悟到“我真是个笨蛋”——但这个不同,它的形式是全新的,故事中一场大风把地面上所有松垮的东西全部卷走了。这真是一场想象力的盛景,更可怕的是,故事背景设定在诺维奇(Norwich)的一条陌生街道上,而我层在那里度过了童年。

4.凯文·巴瑞(Kevin Barry):《基拉里峡湾》(Fjord of Killary

巴瑞能够迅速抓住你,把你拉进他充满自信的声音中;只要读读开头的几句话,你就立即被带上了故事的旅程。“所以我在基拉里峡湾买下了一间旧旅馆,”作者在开头就这么告诉了我们,读者已经可以觉察到他声音中的叹息了。“这里一年中,有287天都在下雨,因此当地居民的心绪常常飘忽不宁。”我们也沉浸其中,用心倾听。

5.裴迪纳·伽帕(Pettina Gappah):《她的死讯》(The News of her Death

五个女人在发廊里谈天,其中一位的辫子已经弄好了:这就是伽帕用以构建复杂社会景象的全部叙事结构,通过完美的对话冲突和精准的细节描写,讲出这些女人的故事。故事中反复出现的“凯德尼斯迟到了”是作者的精心安排,整个故事活生生地写出了一个道理:发型也是政治。

慵懒的亚力阿卓·桑布拉。图片来源:Ulf Andersen/Getty Images

6.亚力阿卓·桑布拉(Alejandro Zambra):《感谢你》(Thank You),梅根·麦克道威尔(Megan McDowell)译

在被安利催促了数年后,我才开始阅读桑布拉的作品。这个故事的开头是一场暴力抢劫,最后却聊到了足球,然后所有人都搭车回家了。故事讲述的语调有一种猎奇意味的刺耳慵懒,先把你吸引进来,随后以一种令人不适的诡异和谐作结。

7.哈桑·布拉希姆(Hassan Blasim):《绿区兔》(The Green Zone Rabbit),乔纳森·赖特(Jonathan Wright)译

这篇故事选自寇马出版社(Comma Press)出版的《伊拉克的基督》(The Iraqi Christ)一书,书中的篇目时而惊悚可怖,时而平淡无奇。在巴格达的绿区,哈贾(Hajjar)养了一只准备用于手术解剖的兔子,这只兔子下了一个蛋。事情慢慢变得离奇而晦暗,布拉希姆则在干燥朴素的酒吧间娓娓道来,使得故事的结局更具张力。

8.尼克尔·福拉特利(Nicole Flattery):《踪迹》(Track

这篇作品最近刚刚赢得了“白色评论短篇小说奖”,获奖原因显而易见。《踪迹》以一种充满误导的、平淡无奇的随意口吻写成,看起来像是人们熟悉的套路——一段虐待关系,一个在大城市漂泊的女人,名望与金钱的陷阱——故事的角度是如此奇诡,以至于需要读者反复多次阅读。故事非常有趣,但也很伤感。

9.克莱尔-露易丝·班尼特(Claire-Louise Bennett):《画龙点睛》(Finishing Touch

我本来可以从班尼特的出道作品集《池塘》(Pond)中任选一篇——其实我建议读者们把它全部读完,这本小说集作为一个整体,比其中任何部分都要伟大。我之所以选这篇,是因为它有一种令人伤感的趣味。叙述者“决定铺陈一个低调却又完美的设想”,她准备工作的细节如此广阔,在这个过程中,她的伤痛和失去展露无遗。班尼特的语言风格是对主张华丽而冗长的极简派的机智回应,我很喜欢。

10.唐纳德·安特里姆(Donald Antrim):《空中的绿宝石光》(The Emerald Light in the Air

这部杰作如石头那样冰冷。故事围绕梦境和寓言的残酷陌生展开,其现实主义风格几乎令人惊悚,如同安特里姆赌上了全部职业生涯所写一般。它的美扑朔迷离,具有一种完结之美和不可避免的品质——对我来说,这可以称之为:灵魂。

(翻译:马元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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