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西学者对谈:中国如何成为真正的创新国家?

我们过去比较注重技术创新,而将来我们可能要更关注“基于科学的创新”。

“2017科技创新智库国际研讨会”期间,清华大学经管学院创新创业与战略系教授、清华大学技术创新研究中心主任陈劲,就中美两国科技创新与经济发展等议题对话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荣休教授、《创新经济学手册》主编布朗温· H.霍尔(Bronwyn H. Hall)。本文为对话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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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创新是经济增长的核心动力

陈劲:您认为现代经济的创新之路是什么?

霍尔:创新对于经济增长是来说是必不可少的,创新一直在发生。实际上,人类历史上很长一段时间内并没有取得太多的经济增长,直到700年前开始创新。

陈劲:所以说,创新是经济增长的重要力量,甚至可能是核心动力之一。那么如何从发明和研发活动中获得经济利益?

霍尔:创新通常会生产出价格更便宜或者人们更喜欢的新东西,或者学会如何更有效地制造新东西。技术变革带来了经济上的改变,我们如今使用的LED比以前的煤油灯更先进、更便利,这是技术变革的一个很好的例子,确实带来了经济增长。

陈劲:按照传统的创新理论,我们更多聚焦于技术,正如熊彼特教授所提到的技术创新。如今,我们聚焦在科学和技术领域,尤其在中国,我们使用“基于科学的创新”这个词,那么“基于科学的创新”和技术创新之间有什么关系?

霍尔:我们西方也使用这个词,我认为原因是过去40年来,越来越多的技术创新依赖于科学的发展。例如,生物技术的革命非常依赖科学发展,ICT(信息通信技术)也是如此,但没有那么明显。

陈劲:也就是说我们过去比较注重技术创新,而将来我们可能要更关注“基于科学的创新”。

霍尔:我觉得“基于科学的创新”这个词涵盖很多东西,除了那些基于科学和技术的创新之外,也有一些创新不是基于科学和技术的,有很多创新不一定是科学和技术驱动的。

陈劲:您在书中提到,创新除了应受供给侧的驱动外,也需要市场需求的驱动。那么现在的经济出现当下的困境,到底是因为缺乏供应,还是缺乏需求?

霍尔:不好说目前面临困境。我们现在已经拥有了足够量的创新,确实有一些经济体的供应满足不了人们的需求,因此他们想要通过影响供应(比如说为创新提供所需资金)来实现经济的快速增长,这也是很多政府制定相关政策的领域。而需求很难被人为影响,事实上你几乎不可能影响需求。

比如,美国加利福尼亚州授权了未来十年不同程度的汽车系列相关技术,甚至对汽车照明技术的部分性能进行授权,希望以此塑造新的市场需求。这便是他们常用的通过影响需求来影响创新的方法,是人们过去常用的手段,但并不是一个普适性的现象。

二、政府应在推动科技创新中发挥重要作用

陈劲:政府能为推动创新做些什么呢?或者说未来会有什么样的政策?

霍尔:在推动创新方面,政府其实有很多事情可以做,首当其冲便是降低科学研究和发展的成本,补贴特定的研究项目或课题,如健康相关领域的研究项目,这是政府能做的事。但也存在一些监管问题,比如很多城市,包括美国的城市,在出租车行业中都存在结构上的问题,以至于已经形成了垄断,他们有严格的准入限制,也就是说价格太高,但是其实已经受到了相关的监管调控。

有些公司(比如Uber和Lyft)试图打破垄断,而这种调节和监管会阻碍他们成功打破垄断。而事实上对于出租车执照的拥有者而言,他们已经赚的越来越少,而这对于创新而言便是一种障碍。

陈劲:所以说税收政策非常重要。

霍尔:税收政策对经济的调节一直以来都很灵活。当看到创新带来了冲突,你不可能马上想到的是(为了避免冲突而)摈弃新的创新,也许(出现这种冲突)是因为政策有问题。

陈劲:所以应该构造更好的市场结构,对吗?

霍尔:我们对市场结构能做的非常有限。我确实觉得我们应该担心垄断的问题,这的确是个非常棘手的问题。真正的问题还应包括如何应对像谷歌这样的公司,这也正是美国现在面对的问题。谷歌是一个非常成功的公司,它并非蓄意垄断,但它所具有的商业本质已经让它逐渐接近垄断。 

三、美国联邦政府和地方政府在推动创新方面起着不同的作用

陈劲:结合您在美国的经历,谈谈美国政府是如何同时推动大公司和小公司的创新的?

霍尔:首先,美国非常大,不仅在国土面积上很大,在技术强度上也很强。在美国,各个地方在整个国家中的地位和作用是不同的,比如,加利福尼亚州是美国经济活动的的“引擎”,大量的经济活动发生在加州。

中国也是类似的,也有高度发达的地区,很多经济活动都是依赖这些地区。从州与州的比较来看,和密西西比州相比,加州是截然不同的,政策差异很大,加州高度科技化,当下也非常重视绿色科技,在联邦政府及其政策上也是如此,不过我们希望这种局面能够尽快结束,毕竟联邦政府一直在努力寻求一致的政策。

陈劲:也许这是因为美国的当地政府和州政府的作用不同造成的?

霍尔:州政府的作用其实非常重要。相比而言,当地政府的作用很一般,对经济的很多监管都不是来源于当地政府,比如说对于税收的监管,对于建筑施工的监管,这些在美国都是受到高度监管的领域。

陈劲:所以说这意味着我们不仅要考虑全国的创新政策,还要考虑当地创新政策,对吗?

霍尔:没错,尤其对于像中国这么大的国家而言更是如此。“国家”如果作为一个单位名词,不管对于做任何事而言都太过庞大。

四、波士顿和硅谷的创新发展经验值得上海借鉴

陈劲:一个老生常谈的话题便是比较硅谷和波士顿,在你看来两者相比当下有哪些优势和劣势呢?

霍尔:我认为在生物技术领域,波士顿可能要比硅谷领先一些,至于信息通信技术(ICT)领域,波士顿依旧比不上硅谷,很多公司还是不如硅谷的公司。当下,硅谷的社交媒体行业和ICT行业依然是全美翘楚,当然旧金山的社交媒体行业也非常发达,不过和硅谷不同,因为社交媒体公司更人性化,苹果建立了一个非常好的土壤。

陈劲:中国当前正努力将北京和上海打造成创新枢纽城市,对此您有什么建议呢?

霍尔:在我看来,北京和上海已经是中国的创新枢纽城市,这非常明显。在这两个城市,既有人才又有文化以及一切有利于创新的条件,万事俱备,一切都指向创新的孵化,对我而言这已经就是创新枢纽的特点。也许对于你们而言你们希望尽快建成创新枢纽,但对我而言已经就是了。

不过对于我来说,上海可能比北京更适合作为创新枢纽,因为它不是首都城市,而首都城市可能会受到“官僚主义”的影响,具有的文化不同,态度也不同。另一方面,上海一直以来就是一个非常开放的城市,能够包容所有到这个城市的人和文化,这都是创新所需要的。

陈劲:差异创新对城市的帮助如何?上海应该效仿哪个城市?

霍尔:波士顿。波士顿很小,有很多高校,德州奥斯顿也值得学习,不过上海很大,工业更强,纽约有很多媒体,更时尚。时尚是纽约一项重要产业,吸引很多创新人才,其中许多人很有本事。洛杉矶也一样,当然还有伦敦、米兰、巴黎。

五、对中国建设世界科技强国的建议

陈劲:中国正致力于建设世界上最具创新能力的国家之一,在未来,比如到2030年,哪个国家会是最强创新国?

霍尔:你让我预测?首先他们通过计划来实施,我有信心,中国到2030年会发展得很好,很创新。

陈劲:中国利用数字化来创新,你对此作何评价?

霍尔:自动化的许多设备带来人工岗位的缩减,美国很多企业家鼓励员工创业而不是入职,每个人都有致富的可能。

陈劲:如何让企业在世界范围内更自主?

霍尔:这取决于你如何理解创新,创新会带来成功,但不能以是否成功来衡量创新。

陈劲:如果不大力发展教育,我们至今仍然落后。

霍尔:这与文化有关,和教育密切相关,人们花了很长时间研究和对比中美教育体系的差异,美式教学更鼓励创意,不过中式教育也很不错,但在鼓励创新上还有不足。

陈劲:除了创新形式之外,创新也和移民政策有关。

霍尔:移民政策也是影响中国创新的一个重要因素。移民对美国很重要,移民比本国人口更创新,他们做了很多工作。

(本文由上海市科学学研究所战略规划研究室张仁开博士整理。)

来源:三思派 查看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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