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界】我们有个误会 以为危险只在黑人区和贫民区

本周的『思想界』,我们关注终于告破的章莹颖绑架案和李开复眼中的人工智能威胁。

本周的『思想界』,我们关注终于告破的章莹颖绑架案和李开复眼中的人工智能威胁。

本周,牵动中美神经的章莹颖失踪案,出现了令人遗憾的结局。6 月 30 日,美国联邦调查局对外宣布已经逮捕一名嫌犯,章莹颖或已遇害。

2016 年,中国赴美留学生人数已破百万,这些留学生在美国的生命财产安全,牵动着国内数百万个家庭紧绷的神经。在许多给留学生的安全小贴士中,“避开黑人区贫民区”、“不要一个人走夜路”是反复出现的老生常谈,而这些经验,在这样一个光天化日之下,由白人博士精心策划的绑架案面前,全都宣告无效,它提醒我们,对阶级、种族构成的刻板“危险”印象,不仅是“政治不正确”,它也同时会对我们造成误导,因为很多时候,危险潜藏在我们熟悉、信任的社会阶层和社交圈子中间。

在人工智能技术迅猛发展的今天,“人工智能威胁论”也不乏拥趸:科幻作品不断提出机器“反噬”人类的新剧情,AlphaGo 对人类顶尖棋手的“辗轧”也让人类万物灵长的荣光扫地,人机大战的硝烟仿佛正在逼近。然而,创新工场的创始人李开复却告诉我们,就人工智能目前的发展水平而言,即便它们有一天真能够摆脱人类控制、产生自我意识,那一天离我们也至少还有几百年。人类虽无远虑,却有近忧,当人工智能开始大规模地取代人类的工作,我们将迎来仅靠少量人力就能创造巨大财富的时代,同时,也将面临史无前例的失业大潮。由此带来的经济失衡以及全球政治格局的重新洗牌,需要我们现在就开始思考、找寻出路。

从章莹颖案看留学生安全:避开“黑人区”、“贫民区”,不意味着高枕无忧

6月 9 日,中国访问学者章莹颖在美国伊利诺伊大学香槟分校附近上了一辆陌生人汽车后失踪。21 天后,美国联邦调查局宣布案件获得重大突破,27 岁的白人男性嫌疑人被捕,基于案件调查过程中发现的事实,警方认为章莹颖已经遇害。

随着中国海外留学生的人数逐年增长,针对留学生的恶性暴力事件近年来也频频发生。腾讯大家作者席越在《不要把国内深夜撸串的安全感带到美国》一文中,为在美国的中国留学生提出几点自我保护的小贴士,但其中既有值得借鉴的宝贵经验,也不乏以偏概全的刻板印象。

受害者章莹颖

席越在文中指出,根据美国犯罪信息中心的统计,全美每天约有 6.5 万名 21 岁以上的成年人失踪或离家,其中 3%(约1800人)遇害,失踪时间越长,生还的可能性越小。如此高的犯罪率,与美国社会的贫富悬殊不无关系。

美国并非一个福利国家,各地税收自负盈亏,富人区的税收多,市政收入就多,可以招募更多的警察;而贫民区则只能依赖联邦政府杯水车薪的拨款,警力稀薄。因此,富人区可以像《绝望主妇》中的紫藤巷一样夜不闭户,而贫民区则只能如《破产姐妹》中的威廉斯堡一样子弹横飞,一街之隔就可能是天壤之别。美国很多名牌大学的所在地,治安状况也十分堪忧,如芝加哥大学和南加州大学,就毗邻城市中犯罪频发的贫民区,而像伊利诺伊大学香槟分校这样坐落于“大农村”的学校也并不安全,那里地广人稀,没有监控摄像头覆盖,假期中几乎是一座空城,公共交通不便,街上人迹罕至,极易发生危险。

基于上述分析,席越提出了几点安全建议。首先,要准备充足的资金,不要为了省钱而在治安较差的地区租房,或者隔三差五地搬家,最好买车代步,尽量避免在犯罪率较高的地区乘坐公共交通。

其次,不要想当然地认为大学城是平静安详的地方,外出时要先评估好路线的安全系数,避开危险地带,如果在路途中发现环境有变,街区越来越荒芜,房屋越来越破旧,或者有人尾随,应该迅速脱身离开。

第三,无论在任何情况下,要严守底线,警惕陌生人,不轻易与陌生人在私密空间内独处。

第四,要熟悉报警系统,可以在家中安装报警装置,了解校警电话,掌握公共空间内报警装置的位置,或者下载出行监控 app 随时让亲友了解你的位置。

第五,很多犯罪分子的动机都是认为中国留学生很有钱,因此务必低调从众,不要炫富,以免招致危险。最后,主要保护个人信息安全,不要轻易透露给网站、公司和个人,信用卡一旦失窃要立刻通知银行冻结户头。

当地居民声援章莹颖

对于初到美国的留学生而言,席越的分析和建议大部分是成立的,但其中,也包含了对犯罪分子种族、阶级构成的刻板印象。这种偏见不仅是对一些特定族群的歧视和污名,更会对留学生造成误导,使他们认为只要避开所谓的“黑人区”、“贫民区”,就可以高枕无忧。事实上,章莹颖案就是一个现成的反例,作案者是白人、博士,至少属于中产阶级,而他对章莹颖的绑架也很有可能是熟人作案。章案对我们的警示意义恰恰在于,在我们熟悉、信任的社会阶层、社交圈子内部,也可能隐藏着意想不到的危险,只用眼睛盯着“他者”,往往会让我们对身边的危险视而不见。

而在章莹颖失踪的 21 天中,国内舆论对于美国警察侦破不利,办事效率低下的质疑也不绝于耳。为此,微信公众号“世界说”采访了亚利桑那州立大学法学博士游天龙,请他从法律专业角度对案件本身进行了解读。

在游天龙看来,联邦调查局 12 日就锁定嫌疑人并对其进行问询,但 29 日才决定抓捕,并不是因为办事效率低下。美国法律严格保障公民的财产权、隐私权,要搜查私人物业、财产,执法人员要提供法院批准的搜查令;而在讯问刑事案件嫌疑人时,必须告知嫌疑人有“不被强迫自证其罪的特权”,也就是说,嫌疑人有权保持沉默和得到律师协助。从起诉书中呈现的侦破时间线来看,此次调查符合美国法律程序,也并没有拖延时间,而警方早有目标但没有公布也是出于正常的刑侦考量,怕信息泄露影响办案,因此不能以警方的公布时间来判断其办事效率。

关于嫌疑人的量刑,游天龙指出,“绑架罪”最严厉的判刑包括强制无期徒刑和死刑,如果是“企图绑架”(即“绑架未遂”),那么最高也可判处20年监禁。如果受害者的遗体被发现,显示嫌疑人有侮辱尸体、性侵等犯罪行为的话,检察官可以改变提告。因为绑架案通常是跨洲犯罪,一般会由联邦调查局介入,也会交由联邦法院审理,这符合美国现行法律体系下的普遍规则。

而至于为什么受害者的遗体还没找到,检方就已经对嫌疑人提起诉讼了,游天龙是这样解释的:联邦检察官提起重罪起诉时,须将证据交给大陪审团(grand jury)审核,满足“有合理理由继续”(reasonable cause to proceed)的标准就可以继续司法程序。这个标准非常低,因此只需要很有限的证据就足以让大陪审团批准刑事起诉。

但在日后出庭审理时,则需要满足“排除合理怀疑”(beyond reasonable doubt)的最高标准,这就意味着,如果嫌疑人没有承认有罪,或者没有被证实有罪,应做无罪推定。检方和被告律师须向法官和小陪审团(trial jury)提供证据、证人证言,直到小陪审团无异议地接受检方的陈述时,嫌疑人才能定罪。因此,检方会利用起诉和开庭之间的那段时间收集更多的证据。

李开复谈人工智能的真正威胁:贫富差距和经济失衡比人机大战更值得恐惧

6 月 24 日,创新工场创始人兼 CEO 李开复日前在《纽约时报》发表专栏文章,探讨了人工智能对人类社会的真正威胁。

在李开复看来,人工智能有一天会不受人类支配甚至反过来控制人类的问题值得探讨,但并非亟待解决。即便这一天真的会来临,那也是在数百年以后,目前人类还没有任何已知的方法可以将现有的人工智能系统提升为通用人工智能(General A.I.)——即具有自由意识,可进行常识性推理,能够自觉地从多领域获取知识,并具有感知、表达和理解等能力的电脑程序。

但这并不意味着人类可以高枕无忧,人工智能一定并且正在改变现有的世界,它会重新定义工作的意义以及财富的创造方式,更重要的是,它可能带来前所未有的经济失衡,甚至是全球权力格局的变化。

李开复

首先,人工智能会对就业产生冲击。随着人工智能技术在各个领域广泛应用,很多就业岗位会逐步消失,例如银行出纳、客户服务代表、电话销售员、股票和证券交易员,甚至律师助理和放射科医生也会被人工智能取代。假以时日,人工智能还会学会控制无人驾驶汽车和机器人这类半自助或全自助的硬件设备,工厂工人、建筑工人、司机、快递员这些职业也会消失。

与工业革命和信息革命对少数特定职业的冲击不同,人工智能带来的是对现有职业和工作版图的大规模颠覆,这其中大部分为低薪工作,但一些高薪工作岗位也同样面临挑战。这就意味着,人类即将面对两个很难妥善共存的发展前景:一方面,我们将迎来仅依靠少量人力就能创造巨大财富的时代;而另一方面,大量人口也将因此失业。

AlphaGo对战柯洁

如何解决这一矛盾呢?在李开复看来,一种可行的方案是创造更多的“关爱服务”,这类工作在目前大多是志愿性质的,如陪伴老人就医的义工、孤儿院的义务教导员、戒酒互助社的志愿者等等,但在未来,他们很可能会成为真正的带薪职业。其中的一些服务甚至会成为高薪职业并趋于专业化,例如可以配合“人工智能癌症诊断程序”工作的医疗服务人员,他们既要具备专业的医学知识,又要富于同情心和良好的沟通技巧。

那么下一个问题就是,谁来为这些工作买单,那些少数通过人工智能技术积累了巨额财富的企业,这时可以派上用场了。集中在他们手中的财富必然会通过新的社会再分配政策,转移到因为人工智能而失业的人们手中。

李开复认为,这一新的社会再分配政策,很可能是偏向凯恩斯主义的,是一种有条件的全民基本收入方案,即社会福利面向有经济需要并符合条件的人群开放。“条件”就包括福利申请者必须努力参与再就业培训,以及保证一定工时的“关爱服务”。当然,这一政策的前提是大幅度地提高对高利润企业的税收。

美国几大人工智能巨头

然而,这一凯恩斯主义的国家财政政策恐怕只能在中美两国实现。因为只有这两个国家可以通过规模巨大的人工智能企业来获得足够的税收,并以此支持其高昂的社会福利方案。而其他国家则会面临两个难以克服的问题,首先,在人工智能这个“强者更强”的领域,中美两个国家已经占有大量的人才、市场份额和可以调动的数据,其他国家想要后来居上,难度很大;其次,许多发展中国家的人口还在不断增长,而大量的人口在人工智能时代非但不是经济资本,反而是沉重的经济负担。因此,为了避免陷入贫困,这些国家可能会成为中美两国的经济依附体,以中美人工智能企业在本国用户中的盈利来换取补贴,而这样的经济发展态势,也将重塑今天的地缘政治版图。

最后,李开复指出,如何最大程度地缩小人工智能可能导致的国与国之间和国家内部的经济失衡和贫富差距,已是当下必须要思考的问题,一旦问题爆发,任何人、任何国家都无法置身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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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界面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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