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科学家谈AI:他们关注我们就跟我们关注蚂蚁一样多

Jürgen Schmidhuber 说,人工智能将在2050年超过人类,机器人将能玩耍,坠入爱河,而且殖民银河系。

很快,最聪明和最重要的决定将可能不再是由人类做出的。

在西柏林一个布置舒适的工作室里,一群国际科学家正在讨论机器人的未来。来自欧洲一家大型汽车制造商的工程师刚刚完成了一项对无人驾驶汽车持谨慎乐观态度的进度报告。他补充说,机器人正在渐渐学习区分车辆和诸如行人、骑自行车的人这类更加脆弱的移动物体。一些机器人已经比人类更善于分辨不同品种的狗。“但是当然,”他说,“这些都是小步子。”

接着,一个留着灰白色山羊胡、穿着浅灰色三件套西服、有着运动员体格的高个男人大步走向讲台,这个人上午的大部分时间都在玩着他的智能手机。突然间,婴儿般的小步子变成了星际间的飞跃。“很快,最聪明和最重要的决定将可能不再是由人类做出的,”他说这话时,脸上带着类似父母对十几岁的孩子解释成长的痛苦时那种怜悯的微笑。“我们即将面临的不是另一次工业革命,而是一种新的生命形式,就像大爆炸那样。”

人们这样形容于尔根·施米德胡贝(Jürgen Schmidhuber):第一代具有自我意识的机器人将会视他为父亲。这位54岁的德国科学家开发了让我们可以对电脑讲话或是用智能手机将普通话译成英语的算法,但他并不太赞同于这一理念——未来机器人的存在主要是为了服务人类。

相反,施米德胡贝相信机器智能将很快不再只是与人类智慧匹敌,而是超越人类,可以设计和制造耐热的机器人,他们将比薄皮肤的智人更近距离地接近太阳能源,而且最终通过自我复制的机器人工厂穿越银河向小行星带殖民。而施米德胡贝是那个建造他们的大脑的人。

“到2050年,我们将有比我们更智能的AI”......Pepper,一个仿人机器人。

他的演讲过后,当我们坐在地上的懒人沙发时,施米德胡贝解释说,在瑞士阿尔卑山卢加诺的实验室里,他的公司Nnaisense已经在研发颇像婴孩一样运行的系统了,它们给自己设计小小的实验,以便理解世界是如何运作的,他称之为“真正的AI”。唯一的问题是它们还是太慢了——他们有大约十亿神经连结,而与此相比人的大脑皮层有约1百万亿神经连结。

“但我们有个趋势,计算机每5年就会提速10倍,只要这个趋势不打破的话,只要25年我们就能得到可与人脑相当的递归神经网络。我们距离类动物智能(比如乌鸦或是僧帽猴的智能)并没有很多年。”

确切地说,是多少年?“我认为按年比按十年来算可以更好地估量,但是我不想把我自己跟四年或是七年的说法捆绑在一起。”

当我问他何以对自己的时间表如此有信心时,他引入了超光速引擎,突然间我们从大爆炸跳到了新石器革命,从火药的发明跳到了万维网。Schmidhuber说,宇宙历史中重大事件之间的间隔时间似乎正在以指数级的速度缩短——每个大事件到来的时间是前一个大事件的四分之一。如果你研究这个模式,看起来它将要汇聚于2050年。

“到了2050年,时间并不会停止,但AI将比我们更加智能,而且我们将不再拘泥于我们的生物圈。他们想要将历史推进到一个新的水平高度,并将朝着其他的资源进军。一两百万年以后,他们已经殖民了银河系。”

面对星群,机器人将是领路人,Schmidhuber说。

他形容这个汇聚点为“欧米茄(omega)”,这个词最早是由生于1888年的法国耶稣会牧师泰亚尔·德·夏尔丹(Teihard de Chardin)创造的。Schmidhuber说他喜欢欧米茄(omega)是“因为它听起来有点像是‘Oh my God’”。

Schmidhuber作为机器智能之父的地位并不是完全无可争议的。身为计算机科学家,他有时候发表的不科学言论令人惊掉下巴。在他的柏林演讲期间,后排的听众发出了明显的抱怨声。当Schmidhuber描述机器人最终将如何永远离开地球并且从探索宇宙中获得乐趣时,一位巴西神经系统学家打断了他:“这就是你所说的吗?算法是用来好玩的?你正在当着所有这些人的面毁掉科学方法。这太可怕了!”

当问到这些听众的反应时,Schmidhuber的脸上再次现出那种怜悯的神情。“几十年来我的观点一向是有争议的,所以我已经习惯了这些常规的争论。但是很多神经系统学家完全不清楚AI的世界正在发生了些什么。”

不过即便是在AI领域内,Schmidhuber也有一些诋毁者。当我向人工智能研发者们提及Schmidhuber时,有几个人说他的工作无疑影响甚大并“越来越重要”,而且他“有点儿爱挑衅”。许多人认为他对技术进步速度的乐观是没有根据的,还可能是危险的。有个人的看法是,Schmidhuber远远不是未来机器人的真正先知,他正在做的是将人工智能推向与赛格威代步车(Segway)相似的命运,后者的出现曾被大肆宣传为可媲美PC个人电脑的技术革命,最后却像电影《百货战警(Paul Blart: Mall Cop)》中的闹剧一样终结。

想要理解为什么Schmidhuber的形象会在先知与笑柄之间摇摆不定,我们必须得深入了解他的经历。Schmidhuber1963年生于慕尼黑,青春期时对机器人学产生了兴趣,他从附近的图书馆借走装满背包的通俗科学读物和科幻小说——Olaf Stapledon的《Star Maker》,ETA Hoffmann的《The Sandman》,还有他特别喜爱的Stanislaw Lem的小说。

“我的绝妙白痴”,Schmidhuber崇拜爱因斯坦。

他的伟大英雄,“我的绝妙白痴”,他说,是阿尔伯特·爱因斯坦。“在某个时刻,我意识到如果我造出比我自己聪明,甚至比爱因斯坦还要聪明的事物,我能有更大的影响。”他在慕尼黑工业大学攻读数学和计算机科学学位,30岁那年慕尼黑工业大学授予他教授职位。

1997年,Schmidhuber和他的一个学生Sepp Hochreiter合作写了一篇论文,该论文提出了一种方法,通过添加根据先前获得的信息来解释文字或图像模式的循环,凭借这一记忆功能来增强人工神经网络——模仿人类大脑的计算机系统。他们称它为长短期记忆网络/Long Short-Term Memory (LSTM)。

那时,AI正在经历一个漫长的“寒冬”:技术未能达到人造智能第一波宣传的浪潮,资金难以获得。 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人们希望机器可以自上而下地被编码,以理解这个世界包括它所有的复杂性。如果现在有新的嗡嗡声,那么它是一个似乎看起来更简单的想法:机器可以配备一个比较基本的算法,但是让他们逐渐自下而上地学习这个世界真正有多复杂。

1997年,Schmidhuber关于LSTM的论文被麻省理工学院拒绝,但现在它看起来是深度学习这波新浪潮后的关键概念之一。2015年,Google宣布,其语音识别软件使用LSTM后错误率降低了近50%。它也是亚马逊的Alexa的支持系统,另外,苹果公司去年宣布正在使用LSTM改进iPhone。

如果Schmidhuber有办法,这个概念会得到更多的认可。 在2015年的一篇措辞尖锐的文章中,他抱怨说,在硅谷被誉为AI超级明星的“加拿大”计算机科学家三人组——Geoffrey Hinton(Google),Yann Lecun(Facebook)和Yoshua Bengio(IBM)——“大量地相互引证”,但“没有提及这个领域的先驱们”。

在他的柏林演讲和我们的采访中,他重复强调说,目前围绕计算机学习的嗡嗡声是陈旧的,LSTM多年前就到达那里了。他很快将火力对准了硅谷,他认为硅谷已被“割喉式恶性竞争”所支配,以致于它所生产的价值要少于欧洲的机构。

《黑客帝国》,“有史以来最愚蠢的情节”,Schmidhuber说。

倾听Schmidhuber谈论机器人未来时,不由得会想到一个可能性是,他无情的技术乌托邦主义只不过是一个策略,以确保他自己不至于成为AI领域的西斯托·罗德里格兹(美国歌手,其经历见纪录片《寻找小糖人》),影响一时但最终被忽视遗忘,与此同时“硅谷迪伦们”却入驻了名人堂。

而且这很无情。考虑到他对科幻小说的兴趣,他从来不担心一旦机器人具备自我意识他们就会奴役和统治我们吗?Schmidhuber摇摇头。“我们不会被奴役,至少因为我们非常不适合作某个人的奴隶,而他可以造出远远优于我们的机器人。”他驳斥了电影《黑客帝国》,在片中被囚禁的人类被用来为AI们提供动力:“这是有史以来最愚蠢的情节。当维持他们生存的电站可以产出更多的能量时,为什么要使用人类的生物能源来给机器人提供动力呢?”

但在这种情况下,机器人不会把它看作更有效地消灭人类的方法吗?“像所有科学家一样,高度智能的AI将会对生命和文明的起源着迷。但过一段时间后这种着迷将会减弱,就像如今大多数人都不明白这个世界的起源。一般来说,对我们最好的保护是他们对我们缺乏兴趣,因为大多数物种最大的敌人是他们的同类。他们对我们的关注,大概就跟我们对蚂蚁的关注一样多。”

我不知道这一比喻是否比他想要表达的更令人不安。我们有时会踩到蚂蚁?一些人甚至使用化学品给整个聚居区下毒。“当然,这仅仅适用于全球蚂蚁种群的一小部分,似乎没有人想把所有的蚂蚁从地球表面抹去。相反,当我们听到地球上的蚂蚁仍然多过人类时——其中大多数蚂蚁生活在巴西丛林的某个地方,我们大多数人都很高兴。”

“我们可能比蚂蚁聪明得多,但是这个星球上人类的总体重量仍然与所有蚂蚁的总重相当,”他援引哈佛大学教授Edmund O Wilson最近提出的很有争议性的观点。

“许多神经系统学家完全不清楚AI的世界正在发生什么。”

让我们忘掉科幻小说吧,我说。不如谈谈更急迫的担忧,比如自动化引发大规模失业?在Nature杂志最近的一篇文章中,研究AI的Kate Crawford和网际法教授Ryan Calo警告说,当涉及到用机器人取代人类的社会冲击效应时,智能设计的新一波兴奋浪潮正在制造危险的盲点。

再一次,Schmidhuber没有太担心。他说,当他在千禧年初生下两个女儿时,机器人未来的曙光是清晰的。“我给他们什么建议?我会告诉他们:你们的父亲认为一切都会很好,即使可能会有起伏。准备学习如何学习。”

“游戏玩家一直有发明不存在的工作的才能。绝大多数人已经在做着奢侈的工作,比如你我。”他边说边对我的记事本点点头。“预测哪类工作将会消失是很容易的,但很难预测哪些新工作将会创造出来。1980年代时,谁会想到30年后会出现数百万的职业视频游戏玩家或是YouTube明星?”

“甚至医疗职业这样受到高度尊重的工作也将受到影响。2012年,当使用深度神经网络筛查癌症时,机器人开始赢得比赛。这是否意味着医生将失去工作? 当然不是。这只是意味着同一个医生在相同的时间里可以治疗相当于过去10倍数量的患者。 许多人将获得便宜的医疗研究机会。人类的生命将得到拯救和延长。”

他高兴地提出,在日本、德国、韩国、瑞士这些人均机器人很多的国家,失业率却相对比较低。 我试图提出,一个从未听说过JavaScript的50多岁的卡车司机可能不会分享他的乐观主义,但是在与思考像欧米茄飞跃一样的人讨论时,很难谈论世代的关注,而不是谈论个人。

每当你试图深入理解Schmidhuber对机器人未来的乐观愿景时,在它的核心你都将遇到一个非常简单的情境。当两个人面临利益冲突,他说,他们有两种解决办法:或是协作,或是竞争。然而,每次我们在交往中遇到这样的岔路口时,协作都会胜出。

“似乎没人想把蚂蚁从地球表面抹掉。”

我问他未来的机器人,除了好奇和好玩之外,是否也能够坠入爱河,他表示同意,因为“爱情显然是一种极端的合作形式”。机器人的爱情生活将是多元的,而非一夫一妻制的:“机器人之间会有各种各样的关系。他们将能够分享他们的部分心灵,人类目前无法做到,或者仅当他们为彼此投入大量的时间才可以。届时从未存在于有机生物体之中的物种融合将会出现。”

如果爱情真的只是一种强烈的合作形式,那为什么它让人感觉如此非理性呢?为什么我们感到欲望,或心碎?Schmidhuber没有上钩。“我们已经有了疼痛传感器,这样能让机器人在撞到某些东西时会弄疼自己。我们终究会弄明白欲望。最终,它们是相同的事情。”

假如一家公司——苹果或是Google——建立了对超智能机器人的垄断地位,从而控制了未来的世界?他认为那种反乌托邦,如同Dave Eggers在小说《The Circle》中描述过的,是“极不可能的”。在这儿协作也终将获胜。“智能的核心算法是非常短的。允许系统自我完善的算法也许是10行伪代码。目前我们所缺少的也许只是另5行。”

“也许我们会在我的小公司开发这10行代码,但在这样的时代,即使是瑞士银行保密系统都已经接近其终结,它也不会停留在那里。它将会被泄漏。也许在印度某个地方某个不为人知的人会想出这些代码,并提供给每一个人。”

要是这听起来有点儿盲目乐观,那是出于Schmidhuber自己的经验——LSTM最初的被拒,以及他对“割喉般残酷”的硅谷的普遍不信任,这些经验教会他:竞争既制造赢家,也制造输家。假如他能放下武装,假如他的乐观主义能够停留在个人层面上,假如他愿意清楚表达这个疑问,我对未来最先进的生物将由Jürgen Schmidhuber助产接生这一想法会感到舒服得多。

他以一张表达歉意的便条结束了我们的谈话:“抱歉,你在和这样一个青少年谈话。但是自从1970年代和1980年代以来我一直在说相同的东西。唯一的区别是人们现在开始认真对待我了。”

(翻译 刘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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