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别忘记我们”:那些在叙利亚监狱里失踪的政治犯

自叙利亚内战开始后,阿萨德政权展开了大规模的逮捕和非法监禁。有幸从监狱中走出来的人勇敢地站出来披露其中的残酷和恶劣。

一些囚犯的名单被偷偷带离叙利亚。图片来源:Richard Ansett/Channel 4

“我仍然记得他们最后对我说的话:‘千万别忘了我们’。这句话就像教堂的钟声每日召唤着祈祷者一般,每天都在我耳边回响。”

经过九个月的拘留之后,叙利亚人权活动人士Mansour al-Omari再次回忆起监狱看守叫自己名字时的场景,他很幸运地被释放出狱了,但那些留下来的人却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中。

叙利亚政府拘留中心的各项条件简直如人间炼狱一般。在押人员描述称他们被关押在拥挤异常的牢房中,忍受着营养不良的煎熬,还常常遭受身心虐待。成千上万人被折磨致死,或死于其中恶劣的环境和人为疏忽。并且许多之前的被拘留者都怀着一种幸存者的愧疚感,我在纪录片《消失的叙利亚人:对阿萨德的控诉》(Syria’s Disappeared: The Case Against Assad)中就曾采访过他们中一些人。

受雇于一家石油公司的左翼活动家Mazen Alhummada曾被拘留18个月,他说:“当我们遭到监禁时,我们就对彼此许下了承诺。只要我们之中有人走出去了,就会向世人披露这里面发生的一切。正如我们约定的那样,我坚决要披露这个政权。这是我对那些仍然遭受监禁的人们的责任。”Mansour也对此表示了赞同:“帮助那些仍然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人们也是接触我自己灵魂深处痛苦的灵药。”

Mansour al-Omari:“采取行动是我们的责任。”图片来源:Channel 4

成千上万的叙利亚人目前处于“拘留失踪”的状态,这是长达六年的叙利亚内战所带来的白色恐怖。政治拘留一直以来都是政府镇压、抑制和惩罚反对者的手段,但此前从未作为如此大规模的惩罚手段。

自从2011年随着阿拉伯之春爆发及和平示威活动以来,叙利亚总统巴沙尔·阿萨德对一切反对声音实行了严厉的打击。改革的呼声遭到了枪杆子的镇压,警卫部队实施了大规模的逮捕活动。自从叙利亚陷入这场残酷的内战以来,逮捕和非法监禁就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叙利亚政权拒绝向公众披露这些被关押者的名字,也拒绝公布关押在秘密监狱里的具体人数。对那些被关押者的家人和朋友而言,这是另一种折磨。他们搜寻关于消失的挚爱们的消息,甚至都不知道他们是生是死。

Mazen有好几名关系密切的亲属现在就处于拘留消失的状态。“我非常想念他们。我一刻都没有忘记过他们。每天我我都会看看他们的照片,并从中获得继续前进的力量。”

叙利亚政府建立的文件证明了他们的残忍行径。武警拍下的照片记录下了死者的状况;2013年一个代号为凯撒的叛变者将数以万计的照片偷偷带出了叙利亚。这些照片记录了超过6700具死于该政权监禁下的尸体。许多尸体看起来非常瘦弱,且明显带有遭受折磨的痕迹,比如淤青、烧伤以及眼珠被剜等。这些尸体都有编号,照片上还附有记录其拘留地信息的卡片。

叙利亚失踪与在押人员协会(Syrian Association for Missing and Conscience Detainees)在网上公开了这些尸体的头像以便民众确认。无数家庭仔细浏览“凯撒”带出的这些照片,寻找他们失踪的挚爱之人。这一令人心碎的查找过程却受到不确定性的干扰;有些尸体脸部遭到了毁坏,或因体重骤降而变得无法辨认。亲属们一遍遍地查看这些躯体,试图认出这些他们曾经熟悉的人。

尽管困难重重,已有成百上千的照片得到了确认。对Mariam Hallak来说,找到儿子Ayham的照片给了她些许安慰。他的额头上贴着一张标签,显示他是“320号尸体,来自215号拘留所”。25岁的他是Mariam最小的儿子,深受大家喜爱的他此前正攻读牙科硕士学位。

看到Ayham的照片也给Mariam带来了一些宽慰,但她仍然不知道儿子的尸首在何处。她曾梦到过给儿子建坟。她也很想让总统阿萨德以及各军事队伍长官受到起诉。

联合国指控叙利亚政府犯有谋杀、强奸、滥用酷刑和屠杀在押人员的罪行,然而针对这些反人类罪行问责的行动却受到了阻碍。

叙利亚政府一再拒绝中立的国际观察员进入其拘留场所检查。大赦国际和其他组织一直呼吁对此采取行动,并要求叙利亚政府公开在押人员的名字、关押地址以及披露死去的关押人员经历的细节。

“我们有证据,”Mansour恳切地说道。“当务之急是把那些还活着的人救出来。采取行动是我们的责任。”

(翻译:熊小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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